此时的颂猜在半梦半醒间,眼前突然闪过三个月前的画面——那天晚上,也是这样的雨夜,他扛着砍刀,偷偷钻进坤猜家的橡胶林。阿武的透析费快不够了,医院已经下了通知,再不交钱,就停掉透析。他看着眼前的橡胶树,咬了咬牙,砍倒了二十棵——那是坤猜家最好的橡胶树,能卖四万泰铢。砍树的时候,他的手一直在抖,总觉得有双眼睛在盯着他。那个雨夜,他听见的“嘶鸣”,会不会不是飞头妖的声音,而是自己的心跳声?
第三章 教授的显微镜
曼谷朱拉隆功大学的素坤潘教授接到清莱府卫生部门的邀请时,正在办公室里整理东南亚民俗调查笔记。桌面上摊着一叠照片,有清迈的长颈族村落,有曼谷的水上市场,还有一张泛黄的旧照片——那是2015年,他在曼谷郊区调查“头颅离体事件”时拍的,照片里的村民正举着符纸,围着一个发高烧的男人。
“三个村民同时目击飞头降,症状高度相似,高烧、肌肉疼痛、谵妄,当地僧侣进行驱邪仪式后,体温略有下降。”卫生部门的邮件里写着这样的内容。素坤潘推了推眼镜,手指在键盘上敲了敲——2015年的“头颅离体事件”,最后被证实是解离性障碍,患者因为长期压力过大,产生了幻觉。这次的案例,会不会也是同类情况?
“教授,我们什么时候出发?”研究生阿玲抱着一摞资料走进来,她今年24岁,眼睛很大,充满了对未知的好奇。她是素坤潘的得意门生,跟着他做了两年民俗调查,对这类“超自然事件”格外感兴趣。
“明天一早就走。”素坤潘把笔记收起来,“带上PCR仪和采样工具,我们去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7月20日清晨,素坤潘和阿玲开着越野车,从曼谷出发前往清莱。路上的雨时大时小,越野车在盘山公路上行驶,窗外的橡胶林一望无际,绿油油的叶子被雨水洗得发亮。“教授,您觉得这次真的是幻觉吗?”阿玲一边开车,一边问道,“三个村民同时产生一样的幻觉,会不会太巧了?”
素坤潘看着窗外的雨,沉默了片刻:“有可能是环境因素导致的群体性症状,比如水源污染、有毒植物,或者是某种传染病。我们先去现场看看,再下结论。”
中午时分,他们终于抵达了班囊村。刚下车,一股潮湿的霉味就扑面而来,混着香火的气息,还有淡淡的血腥味——那是从坤猜家的牛棚方向飘来的。村口的公告栏上贴满了各种符布,红的、黄的、白的,上面画着密密麻麻的符文,有些符布已经被雨水泡得发皱。几个孩子举着荆棘枝在路边追逐打闹,嘴里喊着“打飞头”“抓妖怪”,脸上却没有恐惧,只有孩童的嬉闹。
“教授,他们说患者拒绝抽血。”阿玲指着不远处的一栋竹楼,竹门紧闭,门口挂着两束干枯的荆棘。那是颂猜的家,昨天她已经和村医阿南联系过,想给三名患者抽血做检查,可患者的家属死活不同意,说抽血会让“邪气”进入身体,连村医都劝不动。
素坤潘走到竹楼前,透过门缝往里看。院子里摆着几盆仙人掌,叶片上还挂着晨露,阳光照在上面,折射出细碎的光。“这是泰北抵御飞头妖的传统习俗。”他对阿玲解释道,“当地人认为,仙人掌的尖刺和荆棘的倒钩能缠住离体的内脏,阻止飞头妖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