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死寂下来。只有输液管里液体滴落的细微声响。
戎铮往前走了两步,站到岑柠的病床边。
他的影子笼罩下来,挡住了窗外透进来的光。岑柠躺在阴影里,身体下意识地绷紧了,那条缝似的眼睛里,恐惧几乎要溢出来。她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响,破碎又含糊。
戎铮俯下身。离她很近。近得能闻到她身上浓重的药味和血腥气。近得能看清她脸上每一条被暴力扭曲的青紫痕迹。
他看着她肿胀变形的脸,看着她眼睛里翻腾的恐惧和痛苦。看了足足有十几秒。
然后,他开口了。声音压得很低,只有他们两个能听清。
“疼吗?”
两个字。像冰锥子,直直捅进岑柠的耳朵里。
岑柠的身体猛地一抖,那只没受伤的手死死攥住了身下的白色床单。喉咙里的呜咽变成了急促而破碎的抽泣,眼泪瞬间涌了出来,混合着脸上的药水和肿胀的瘀血,狼狈不堪。她想摇头,想否认,想躲开那两道冰冷锐利的审视,但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牵扯着全身撕裂般的疼痛。
“阿铮…阿铮…”她终于从破碎的呜咽中挤出他的名字,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对…对不起…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求求你…原谅我…原谅我这一次…呜…”
眼泪混着鼻涕流下,狼狈地粘在脸颊和纱布边缘。她像个溺水的人,绝望地看着唯一的浮木。
“是他…是他逼我的…他打我…威胁我…”她语无伦次地试图辩解,眼睛里充满了哀求和可怜。
戎铮依旧俯着身,面无表情地听着她的哭诉、辩解、哀求。眼神没有丝毫波动,只有那深不见底的寒潭。
旁边的吴桂芝听着女儿的哭求,又忍不住小声啜泣起来:“铮子…你看柠柠都这样了…她知错了…你…你就原谅她吧…夫妻没有隔夜仇啊…”
岑志国也在一旁帮腔,声音干涩:“是啊,铮子…柠柠受苦了…她糊涂啊…你…你大人有大量…”
戎铮直起了腰。他居高临下地看着病床上狼狈哀求的岑柠,又扫了一眼旁边满脸祈求的岳父岳母。病房里充斥着压抑的哭声、药水味、和一种令人窒息的绝望气息。
他没再看岑柠,漠然的目光转向岑父岑母,语气平稳得像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实:
“今天派出所找我问过话了。邝彪,你们知道这人吧?下手够狠的。”
岑志国和吴桂芝的脸瞬间白了,眼神躲闪。邝彪这个名字,像是一把烧红的烙铁,烫得他们不敢接话,只余下尴尬和羞耻。
戎铮没等他们回答,转身就走。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丝毫停顿或留恋。
“铮子!铮子你去哪儿啊!”吴桂芝反应过来,急忙起身想追。
“上班。”戎铮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冷冰冰的,不带一丝温度。
门在他身后轻轻合上。
隔绝了里面的哭求、啜泣和无边的绝望。
冰冷的走廊灯光打在戎铮脸上。他脚步沉稳地走向电梯。口袋里,手机震动了一下。他拿出来看了一眼,是一条新信息。
发信人:一个没有储存名字的号码。
内容:【邝彪,男,37岁,住址:东区铁北街38号筒子楼301。无业,嗜赌,常去聚财棋牌室。高利贷联系人:陈麻子。号码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