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班的尘埃落定,如同在宋清瑜和林叙之间浇筑了一道冰冷坚固的高墙。高二564班的空气,带着普通班特有的、混杂着不甘的挣扎与隐约认命的沉闷。宋清瑜像一株被强行移植到贫瘠阴冷之地的植物,根系暴露在寒风中,独自面对着理科班骤然拔高的难度和无处不在的、令人窒息的比较。
物理课是名副其实的炼狱。电磁感应、洛伦兹力、复杂电路…那些扭曲的符号和冰冷的公式如同远古的诅咒,将宋清瑜牢牢钉在“理解无能”的耻辱柱上。她看着老师行云流水、仿佛不费吹灰之力的推导,听着周围同学此起彼伏、恍然大悟的轻“哦”,巨大的挫败感和深入骨髓的自我怀疑像带刺的藤蔓缠绕着她的心脏,越收越紧,勒得她喘不过气。 她无数次不受控制地想起林叙清晰透彻、总能化繁为简的讲解,想起他指点草稿纸时那修长而稳定的手指,想起他身上令人安心的、淡淡的皂角香… 这份想念如同淬了毒的细针,扎在心上,带来隐秘的刺痛和更深的无力感。 去找他?这个念头如同微弱的火星, 刚一冒头,就被更猛烈的、名为自卑和恐惧的冰水狠狠浇灭。他那么耀眼,在精英云集的重点班如鱼得水,身边围绕着苏晴那样同样优秀、自信、仿佛和他来自同一个世界的女生。 自己算什么?一个连基础题都搞不清、在普通班都挣扎于中下游的吊车尾,去打扰他,除了赤裸裸地暴露自己的愚蠢和无能,自取其辱,还能得到什么?廉价的怜悯?那比无视更让她痛不欲生。 宋清瑜脑海中的灾难性推演疯狂上演,每一个画面都指向更深的羞耻和绝望。 她只能把头埋得更低,在练习册上徒劳地、近乎自虐地画着混乱不堪的受力图,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留下月牙形的红痕。
月考成绩榜是公开的凌迟。林叙的名字永远高悬在理科红榜最顶端,熠熠生辉,是年级仰望的标杆。 而她的名字,在564班密密麻麻的中下游名单里都显得黯淡无光,像一粒被遗忘在角落的尘埃。 每次像做贼一样匆匆经过公告栏,目光仓皇扫过那刺眼的排名,心脏都会被巨大的失落和冰冷刺骨的自卑狠狠攥紧。玻璃板内的冰墙,在一次次残酷成绩的反复锤击下, 似乎冻得更加坚硬、厚重,散发着拒人千里的寒气。 她甚至不敢在走廊里抬头,像惊弓之鸟, 怕撞见任何568班同学探究或漠然的目光,更怕撞见林叙——怕看到他眼中可能存在的失望(那会让她崩溃), 或者更糟,那种她无法承受、会将她自尊彻底碾碎的、名为“关心”的施舍。
她把自己更深地缩进一个用沉默和题海砌成的、密不透风的壳里。课间,她要么像鸵鸟一样趴在桌上假装睡觉,要么用书本筑起高墙,埋头在永远做不完的题海里,彻底隔绝外界。 放学,她总是磨蹭到最后一个,确认走廊空无一人才离开教室,精密计算着时间, 避开所有可能与他相遇的人潮高峰。六人小组的群聊偶尔闪烁,像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微弱信号。 她看着赵磊、张远、林叙(偶尔发言) 他们讨论着重点班的趣事或对她而言如同天书的难题,手指悬在冰冷的屏幕上方, 却像被冻住一般, 一个字也打不出来。仿佛有一道无形的、由自卑和疏离筑成的屏障, 将她彻底隔绝在那个曾经温暖的小圈子之外,成为被遗忘的孤岛。 陈晓晓和李思思偶尔在走廊遇见,带着小心翼翼的关心问她近况,她也只是扯出一个极其勉强的、转瞬即逝的笑容,用干巴巴的“还行”搪塞过去, 然后像躲避什么似的匆匆结束对话。她的世界,仿佛坍缩成了一个点, 只剩下冰冷的课本、布满红叉的试卷和内心永不停歇、如同风暴般肆虐的自我批判。
然而,林叙的身影,并未如她所愿彻底消失。
有时,课间操结束,人潮如同浑浊的河流涌回教学楼。在拥挤不堪、充满汗味和喧闹的楼梯拐角,宋清瑜会猝不及防地瞥见林叙颀长挺拔的身影。他似乎也在人潮中下意识地搜寻着什么, 目光锐利地扫过,当与她仓皇躲闪、如同受惊小鹿般的视线短暂相接时,他会明显地停顿一下,嘴唇微张, 像是想叫她的名字或打个招呼。 但宋清瑜总是像被烙铁烫到, 立刻死死低下头,心脏狂跳得几乎要冲破胸腔, 加快脚步,甚至不顾形象地侧身用力挤进旁边更拥挤的人流,像一滴水融入大海般迅速将自己淹没。后背瞬间渗出一层冰冷的冷汗。 她无比恐惧那短暂的停顿,恐惧他可能说出口的任何一个字,那会让她用尽全力筑起的、脆弱不堪的心理防线瞬间崩塌。
有一次,她在放学后人去楼空、寂静得可怕的教室里,独自对着一张几乎被红叉覆盖的物理试卷发呆,眉头拧成了死结,眼神空洞。 一个无比熟悉的身影无声地出现在教室门口。是林叙。他背着书包,手里拿着一个看起来很厚的笔记本,额发微湿, 似乎刚结束什么活动或训练。
“还没走?” 他的声音打破了死寂, 带着一丝不易察觉、却清晰可辨的关切, 在空旷的教室里显得格外清晰。
宋清瑜猛地一惊, 差点从椅子上弹起来, 心脏骤然停跳了一拍。 她手忙脚乱地把试卷胡乱塞进书桌最深处, 强作镇定,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嗯…这就走。” 每一个字都像是挤出来的。
林叙走了进来,脚步声在寂静中回响。 他的目光精准地落在她还没来得及完全藏好、露出一角的试卷上:“碰到难题了?” 他自然地、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靠近,仿佛这只是同桌间再普通不过的询问。
“没…没有!” 宋清瑜像被踩了尾巴的猫, 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明显的惊慌, 迅速把试卷彻底捅进去, 猛地站起身,一把抓起沉重的书包,“我该回宿舍了!” 动作快得近乎狼狈的逃跑, 带倒了椅子,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宋清瑜…” 林叙在她身后清晰地叫了一声,声音里带着一丝急切和…被堵回去的无奈, 似乎想说什么挽留或解释的话。
但她已经像一阵风, 头也不回地冲出了教室,仿佛身后有择人而噬的猛兽。 楼道里空洞地回荡着她仓促、慌乱、如同丧家之犬般的脚步声。她背靠着冰冷刺骨的墙壁, 大口喘着粗气, 心有余悸,指尖冰凉。 她不知道他想说什么,但她比任何时候都害怕听到任何话语,无论是关心还是询问,都会像重锤一样将她精心维持的、脆弱的平静假象彻底粉碎。
几天后,在她最绝望、几乎要被物理压垮的某个清晨, 她的课桌抽屉里,像被施了魔法般, 无声无息地多了一本笔记。深蓝色的硬壳封面,简洁、干净,散发着淡淡的纸墨清香。 她疑惑而警惕地翻开,映入眼帘的是清晰工整、力透纸背的字迹,条理分明地梳理了近期物理课的重难点,特别是她最头疼、如同噩梦般的电磁学部分。例题、公式推导、易错点分析…详尽、透彻, 如同为她量身定制的教科书。笔记的扉页,没有署名,只有一行她熟悉到骨子里、清俊飞扬的字迹:
“公式推导看这里,或许有帮助。——L”
(那个熟悉的“L”缩写,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记忆的闸门)
宋清瑜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又猛地松开, 随即疯狂地、失控地跳动起来!一股巨大的、滚烫的暖流夹杂着更深的、尖锐的酸涩瞬间冲上眼眶,视线瞬间模糊。 他看到了!他一直看到了她的挣扎,她的狼狈,她的无能和绝望! 他甚至…用这种沉默的、小心翼翼的方式, 默默递来了橄榄枝。这份无声却重逾千斤的关怀,比任何直白的话语都更让她心绪翻涌、五味杂陈。 她紧紧攥着那本笔记,指节用力到发白,仿佛抓着救命稻草,又像是捧着烫手山芋。 玻璃板内的冰墙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暖流猛烈冲击,发出细微却清晰的裂响,透进一丝微弱的光。一个微弱的声音在心底呐喊:去找他!说声谢谢!问问他为什么…
但下一秒, 更强大、更熟悉的自卑和恐惧如同黑色的潮水,瞬间淹没了那点微光。 他为什么要帮她?是出于早已成为过去式的同桌旧情?是高高在上的怜悯?还是…一种甩不掉的、令人窒息的责任感? 她拿着这本笔记去找他,该说什么?笨拙的感谢? 会不会让他觉得她更加无能、更加依赖他? 会不会让他更清楚地看透她理科上的平庸和笨拙? 苏晴她们会不会知道?会不会在背后嘲笑她的不自量力和可怜? 她再次陷入那个无解的、自我折磨的恶性循环。最终,她把那本如同潘多拉魔盒般珍贵的笔记,带着一种近乎自虐的珍重和恐惧, 小心地藏在了书包最底层、最隐蔽的角落, 像藏起一个不敢触碰、却又忍不住偷偷摩挲的秘密。她没有去找他,甚至不敢让目光在课间投向四楼东的方向, 仿佛那里有灼伤她的阳光。
高二的冬天,寒冷得刺骨, 仿佛连空气都能冻结。一次难度堪称变态的物理月考,如同最后一根稻草, 彻底击溃了宋清瑜摇摇欲坠的防线。 鲜红的分数像一记带着倒刺的重锤, 狠狠砸在她心上,砸得她头晕目眩,眼前发黑。 试卷上满目疮痍、触目惊心的红叉,如同无声的嘲笑, 宣告着她所有熬夜、所有挣扎、所有自我欺骗的努力都是徒劳。 放学后,同学们兴奋地讨论着周末计划,欢声笑语在她耳边模糊成一片遥远而嘈杂的嗡嗡声。 她像一具被抽走了灵魂、只剩下冰冷躯壳的空壳,死死攥着那张承载着所有耻辱的试卷,漫无目的、失魂落魄地游荡,如同孤魂野鬼, 最终被无形的力量牵引着, 停在了空无一人、光线昏暗、如同被世界遗忘的实验楼最僻静的走廊尽头。窗外是铅灰色的、厚重得压得人喘不过气的天空,如同她此刻的心境。
冰冷的墙壁像巨大的冰块贴着她的后背,一直强撑的、最后一丝力气终于耗尽。 眼泪决堤般、无声地汹涌而出,滚烫地滑落,大颗大颗地砸在试卷上,晕开一片片深色的、绝望的水渍。 肩膀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 压抑了太久太久的委屈、不甘、迷茫、对自我的深深厌弃, 连同那份深埋心底、求而不得、如同毒药般的酸楚,在这一刻如同沉默已久的火山,猛烈地、不顾一切地喷发出来! 她死死咬住下唇, 直到尝到血腥味, 也压抑不住喉咙里逸出的、破碎而绝望的呜咽。 只有滚烫的泪水和冰冷的墙壁见证着她彻底的崩溃。
就在这时,熟悉的、沉稳的脚步声在空旷死寂、回声清晰的走廊里响起,由远及近,每一步都像踩在她紧绷的神经上。 脚步声最终停在她身后几步之外, 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不容忽视的存在感。
宋清瑜浑身猛地一僵!巨大的恐慌如同冰水浇头,瞬间攫住了她! 她不想让任何人,尤其是他! 看到自己如此狼狈不堪、如同烂泥般的样子!她手忙脚乱、近乎疯狂地用手背胡乱抹着脸, 试图擦掉纵横交错的泪痕,仓皇地、带着一种濒死的羞耻感转过身。
林叙背着书包,静静地站在那里。 冬日傍晚惨淡的微光勾勒出他颀长的轮廓。 他看着她红肿得像核桃、布满血丝的眼睛,看着她脸上狼狈不堪、尚未擦干的泪痕, 看着她手里那张被绝望揉搓得不成样子、又被泪水浸得半湿、如同废纸般的试卷。他的眉头紧紧蹙起,拧成一个深刻的川字, 深邃的眼底清晰地映出毫不掩饰的心疼、浓重的担忧,还有一丝…仿佛早已预料到这一刻的了然。
没有问“怎么了”,没有说“别哭了”,也没有任何客套的、苍白无力的安慰。 时间仿佛在这无声的对视中凝固了几秒。寒风从破旧的窗缝钻进来,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他只是像过去无数次、在她需要时做过的那样, 带着一种近乎本能的、不容置疑的温和与坚定, 向前一步,缩短了两人之间冰冷的距离, 朝她伸出了手——那只曾为她递书、为她隔衣挡弹、为她写下笔记的手。 他的声音低沉而稳定, 带着一种穿透绝望黑暗、直抵人心的力量:
“卷子给我看看?”
宋清瑜的大脑一片空白。 所有的防备、所有的自卑、所有的顾虑、所有精心构筑的冰墙, 在看到他眼中那份沉静而真挚的心疼和那只坚定伸出的手时,瞬间土崩瓦解,化为齑粉! 像溺水者终于抓住了一根坚实的浮木, 像在无尽黑暗的深渊看到了一束微弱却无比坚定的光,她几乎是颤抖着、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近乎献祭般的脆弱信任, 将那份承载着她所有痛苦、耻辱和绝望的试卷,如同交出自己破碎的灵魂般, 递了过去。
林叙没有丝毫犹豫或嫌弃, 自然地接过那皱巴巴、湿漉漉、如同她此刻心境般的纸张。他快速而专注地浏览着,修长的手指划过刺目的红叉, 最后停留在几道被画了大叉、几乎空白的大题上:“这几题,” 他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一种奇异的、能瞬间安抚焦躁和绝望的肯定, “你的思路是对的。”
宋清瑜猛地抬起被泪水糊住的双眼,难以置信地、 如同看着神迹般看着他。那目光里有震惊,有茫然,还有一丝死灰复燃的微光。
“看这里,” 他拿出随身携带的笔, 就着窗外透进来的、最后一点稀薄惨淡的天光,极其自然地俯下身, 指着她试卷上混乱的解题步骤,两人的头几乎挨在一起, 她能感受到他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额发。 “这个受力分析的方向完全正确, 思路很清晰,” 他的指尖坚定地点在一处,“只是这里,公式里的正负号写反了,导致后续推导全盘皆错。” 他的指尖又沉稳地移向另一处,“这里计算有误,小数点点错了位置。 还有这里,临界条件分析时,非常关键的一点, 忽略了反向摩擦力的影响…” 他一行一行,条理清晰、深入浅出、 语气温和耐心,没有一丝一毫的居高临下, 更像是在陪她一起,耐心地、一点点地解开那个将她死死困住的复杂心结。 他专注的侧脸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清晰,下颌线紧绷,眼神锐利而沉静。
冬日的寒风更加猛烈地灌进走廊,吹得两人单薄的校服猎猎作响,带来刺骨的寒意。 宋清瑜怔怔地看着林叙近在咫尺的、专注到仿佛全世界只剩下这张试卷的侧脸,听着他低沉清晰、如同破开迷雾的钟声般的嗓音在呼啸的寒风中异常清晰,感受着他身上传来的、令人安心的皂角香混合着他特有的、温暖的体温… 那颗被冻僵的、濒临绝望、几乎停止跳动的心,竟在这样冰冷刺骨的寒风里,感受到了一股汹涌澎湃的、无法抑制的暖流! 这股暖流带着摧枯拉朽的力量, 冲垮了看似坚固的冰墙,融化了深不见底的绝望,让她的心脏开始剧烈地、失控地、如同擂鼓般跳动起来!
不是因为题目被解开。
而是因为在她坠入最黑暗的深渊、被自我厌弃彻底吞噬、以为已被全世界抛弃的时刻,他像一束光,精准地穿透了厚重的冰层和绝望的迷雾,找到了蜷缩在角落、狼狈不堪的她。
他看到了她的狼狈,她的崩溃,她的无能,她的所有不堪, 却依然向她伸出了手,用最平静、最专注、最不带评判的方式告诉她:你的努力并非毫无价值,你的思路是对的,你只是…需要一点指引和修正。你并非一无是处。
这一刻,所有的犹豫、所有的伪装、所有的自我否定都在那专注而温和的目光下烟消云散,如同冰雪消融。 一个无比清晰、无比强烈、如同惊雷般在她灵魂深处炸响的念头,如同破晓的曙光, 照亮了她冰封已久、荒芜一片的心原:
她喜欢林叙。
很喜欢,很喜欢。
喜欢到即使知道彼此差距如同鸿沟天堑,这份心意也如同燎原之火,无法阻挡、无法熄灭地熊熊燃烧起来!
然而,这份在绝境中被确认、汹涌到几乎将她淹没的爱意, 带来的不是破茧而出的勇气,反而是更深重、更令人窒息的恐慌。
她怕自己卑微如尘, 配不上这份雪中送炭、近乎神迹般的温暖;怕他终有一天会看清她理科上的平庸和无法改变的笨拙; 怕他这份关心只是出于善良的天性而非其他; 更怕自己一旦放任靠近, 就会彻底沉沦、万劫不复, 然后被残酷的现实再次狠狠打回原形,摔得比现在更痛、更惨。 巨大的欢喜之后,是更深的患得患失和一种想要立刻逃跑、躲回安全壳里的强烈冲动。
那次走廊讲题之后,宋清瑜非但没有如释重负地走向林叙, 反而像一只被过强的光线灼伤了眼睛的夜行动物, 更加惶恐不安地缩回了自己厚重坚硬的壳里,甚至变本加厉地试图用水泥将壳的缝隙彻底封死。 她更加严格到近乎苛刻地执行着“不主动”原则,甚至开始处心积虑地刻意回避任何时间、任何地点可能遇见林叙的哪怕一丝可能。 她把自己更深地、近乎自虐地埋进堆积如山的书本和仿佛永远刷不完的题海,用更加疯狂的、透支生命的刷题来麻痹自己悸动不安、充满恐慌的心, 也试图用这种近乎悲壮的方式证明自己“不需要”他的帮助。那道被他用温暖和智慧短暂融化的冰隙,被她惊恐地用更冷、更厚的自卑之冰,仓促而绝望地重新封冻,甚至在周围筑起了更高、更陡峭的堤坝。 他站在堤坝外,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目光的探寻(他似乎更频繁、更执着地出现在她可能出现的附近), 却再也没有一丝勇气抬头回应, 只是把头埋得更低, 脚步走得更快, 像一只惊惶失措、背负着沉重爱意与如山自卑、在黑暗中盲目爬行的蜗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