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子！我吃好了！”一声炸雷似的喊叫将我惊醒，心口吓得怦怦直跳。揉着酸痛的腰起身，客厅的老式挂钟已经指向下午三点。又吃了这么久，晚饭还吃不吃？我心里埋怨着，手脚麻利地开始收拾狼藉的餐桌。
刚洗完碗，卧室里就传来震天的鼾声。我午觉睡过了头，此刻毫无睡意，只能在安静得令人窒息的屋子里，漫无目的地收拾着本就整洁的角落。
刚在椅子上坐下，想喘口气，老头子的声音又穿透房门传来：“老婆子！热死了！把风扇给我打开！”
我默默起身，走进卧室，按下老旧风扇的按钮。
“风大点！……唔，太大了，吵得慌，还是刚才那样吧！”他咂咂嘴，翻个身，裹着被子又睡沉了。
我站在原地，听着风扇单调的嗡嗡声，看着床上那个蜷缩的身影，一股熟悉的、深至骨髓的无力感席卷而来。就在这时，客厅的电话刺耳地响起来。一看号码，是老头子的妹妹，我那向来嗓门洪亮的小姑子。
我接起电话，“喂”字还没出口，那边连珠炮似的声音就直冲耳膜：“嫂子！我哥呢？跟他说，明天老家来几个亲戚，让他……”
我握着听筒，机械地应着“嗯”、“啊”，眼神却空洞地望着窗外灰扑扑的天空。心，像被泡在一汪死水里。就在小姑子喋喋不休的间隙，我的指尖无意识地划过电话机旁那个冰凉的、我当摆设擦了多年的小石狮子。
突然，一股奇异的暖流，像细微的电流，顺着指尖猛地窜遍全身！
紧接着，一个清晰的、仿佛身临其境的画面毫无预兆地撞进我的脑海：阿娟正站在超市的日用品货架前，手里拿着两瓶不同品牌的洗衣液，眉头紧锁，嘴唇微微翕动，我甚至能“听”到她心里的嘀咕：“这个便宜三块钱，但那个听说洗顽固污渍更干净……唉，还是省点吧。” 她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把便宜的那瓶放进了购物车，眼神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
我吓得猛地缩回手，心脏狂跳，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听筒里，小姑子还在不满地“喂喂喂”。是幻觉吗？因为太累产生的错觉？可那画面太真实了，阿娟那份为三块钱而挣扎的犹豫，像一根细小的针，精准地扎在了我的心口上。
“他……他睡着了，等醒了我就告诉他。”我胡乱应付几句，匆匆挂了电话。手心全是冷汗，我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指，又看向那个普普通通的小石狮子。
鬼使神差地，我再次伸出手指，轻轻碰了碰它。
这一次，感觉微弱了许多，像隔着一层毛玻璃，影像模糊不清，但我依稀能“感觉”到阿娟正提着购物袋，走在回家的路上，脚步有些沉重，心里还在盘算着晚上的菜钱和明天孙子的课外班费用。
这不是幻觉！我好像……真的有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本事”？能感觉到阿娟的处境和情绪？
这个惊人的发现，让我一整个下午都心神不宁。老头子睡醒后，照例指挥我干这干那，我却不像往常那样只觉得逆来顺受的憋闷，心里头揣着这个天大的秘密，仿佛在无边无际的黑暗里，突然看到了一丝极微弱的萤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