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孤独的信使

在悠然山谷的深处,散落着一个个如同世外桃源般的村落。这里有蜿蜒如碧绿丝带的溪流,有常年盛开着繁星般野花的草坡,还有一片片随着季节变换着金色与翠绿衣衫的麦田。连接这些村落的,是一条条被脚步和车轮磨得光滑的乡间小路。而每天清晨,当第一缕阳光吻上山巅,总会有一个火红色的矫健身影,背着一個鼓鼓囊囊的绿色邮包,踏着露珠,开始他一天的工作。

他就是山谷里唯一的邮差——狐狸先生纳德。

纳德可不是一般的狐狸。他继承了家族的传统,是一位备受尊敬的邮差。他的祖父、父亲都是山谷里最好的信使,以准时、可靠和绝对的谨慎著称。纳德为自己这份工作感到无比自豪。他的邮包裡,裝着的不仅仅是信件和包裹,更是人们的思念、期待、喜悦,有时甚至是改变命运的消息。他知道哪家儿子去了远方当学徒,每月会寄回家书;他知道哪位姑娘在与邻镇的青年偷偷通信,互诉衷肠;他还负责将《山谷新闻报》准时送到每位订户门口,让大家知晓山谷里的大小趣事。

纳德的工作严谨而规律。他有一条固定的送信路线,每天都会依次经过溪木村、橡果堡、风车坡,最后返回山谷中央的邮局。他熟悉这条路上的每一块石头,每一棵歪脖子树。然而,最近几个月,这条熟悉的路上,多了一个让他有些在意的新“地标”。

那是在一片广阔的、属于风车坡来姆大叔的麦田中央。不知从何时起,田里立起了一个稻草人。

这个稻草人与山谷里其他那些随便用木棍支着旧衣服的简陋家伙完全不同。它做得相当精致、用心。骨架是用结实的榛木搭成的,身材挺拔匀称。它戴着一顶有些褪色但依旧看得出原本是蓝色的旧阔边帽,遮住了大半张脸;身上穿着一件格子衬衫和一件旧的棕色马甲,甚至还煞有介事地打着一条用布条拧成的“领带”。它的手——其实是两根结实的树杈——向两边伸开,上面挂着几串用来吓唬鸟儿的、闪闪发光的旧铃铛。最特别的是它的脸,没有像大多数稻草人那样画上滑稽或可怕的表情,而是用纽扣做了眼睛,用红色的绣线仔细地绣出了一个微微上扬的、带着些许羞涩和期待的嘴角。

这个稻草人就那样日复一日、风雨无阻地站在麦田中央,忠实地履行着它的职责。风吹过时,它衣袖飘动,铃铛发出清脆却不刺耳的声响;鸟儿们果然不敢轻易靠近这片长势特别好的麦田。

起初,纳德只是匆匆瞥它一眼,作为漫长路途中的一个固定坐标。但渐渐地,他放慢了经过这里的脚步。或许是因为这个稻草人看起来太孤独了。它总是保持着那个固定的姿势,望着远方那条通向未知世界的小路,眼神(那两颗深褐色的纽扣)里似乎蕴含着某种无声的渴望。丰收时节,麦田里充满收获的喧嚣,人们欢声笑语,却没有人会跟田中央的稻草人说一句话。寒冬来临,大雪覆盖田野,它依然孤零零地站在那里,像一个被遗忘的哨兵。

纳德开始习惯在路过时,下意识地朝稻草人看一眼。有时天气酷热,他会想:“它戴着帽子会不会很热?”有时狂风暴雨,他会担心:“它身上的衣服湿透了吧?会不会冷?”这种莫名的牵挂,让雷纳德感到一丝困惑。他是一只务实的狐狸,每天有明确的行程和任务,情感很少为路边的风景停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