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随着春天一起到来的,还有一些不寻常的迹象。纳德敏锐地注意到,风车坡的来姆大叔,这位平日里总是乐呵呵、嗓门洪亮的老农夫,最近似乎心事重重。他变得沉默寡言,眉头紧锁,时常一个人坐在田埂上,望着麦田里的稻草人,一坐就是好久,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像是悲伤,又像是怀念。
同时,纳德的邮包里,出现了一封非常特别的信。这封信没有具体的收件人姓名,地址栏只写着:“致 麦田里的守望者,风车坡”。寄件人处也是空白。信封是淡淡的、带着珠光的浅黄色,质地精良,上面用一种优雅而略显颤抖的笔迹写着那几行字。这封信因为没有确切地址和收件人,按规定是无法投递的,应该被退回或存寄候领。但纳德捏着这封轻飘飘却似乎重若千钧的信,心里产生了一种强烈的直觉:这封信,或许和来姆大叔的心事,以及那个特别的稻草人有关。
他破例没有将这封信按规定处理,而是小心地把它放在了邮包最里层的一个夹袋中。他决定再观察一下。
几天后,纳德在给来姆大叔送《山谷新闻报》时,故意找了个话题闲聊。
“来姆大叔,您田里那个稻草人做得可真精致,跟个真人似的。是您的手艺吗?”
老农夫正在修理篱笆,听到问话,手停顿了一下,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哀伤。他抬起头,望向麦田中央的那个身影,目光变得悠远,轻轻叹了口气:“是啊……是‘我们’做的。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他没有再说下去,只是摇了摇头,继续用力地敲打着木桩,仿佛想把某种情绪也钉进去一样。
“我们”?纳德捕捉到了这个关键词。他更加确信,这封信、稻草人、来姆大叔之间,一定存在着一个不为人知的故事。
好奇心像藤蔓一样缠绕着纳德。作为一个邮差,他的职责是传递,而不是窥探。但另一种更强烈的冲动驱使着他:或许,解开这个谜团,能帮助来姆大叔,甚至……能帮助那个他每天与之“交谈”的、孤独的稻草人?他总觉得,稻草人那纽扣做的眼睛里,似乎也藏着等待被解读的信息。
接下来的几天,纳德利用送信的空隙,开始在山谷里小心翼翼地打听。他询问溪木村最年长的乌龟长老,打听来姆大叔的过去;他在橡果堡的酒馆里,装作无意间提起风车坡那个特别的稻草人。零碎的信息像拼图一样,慢慢在他脑海中汇聚起来。
许多年前,来姆大叔并不是这样孤身一人。他曾有一个儿子,一个聪明、热情、充满艺术天赋的年轻人,名叫科尔。科尔不像父亲那样安于田园生活,他渴望去看看山谷外的世界,想去学习绘画,想成为一名艺术家。这在当时保守的山谷里,算是不务正业。父子俩为此发生过多次争执。最终,在一个春天,科尔带着他的画架和梦想,毅然离开了家,去了遥远的大城市。据说,这个稻草人,就是科尔离开前,和父亲一起制作的最后一个作品。科尔赋予了它精致的样貌和那个独特的微笑,而来姆大叔则提供了材料和稳固的骨架。稻草人身上的帽子和衣服,据说就是科尔当年常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