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但笑不语，轻声在我耳边道：“宴儿，日头有些毒辣了，皇伯伯令御膳房为你做了爱吃的桂花糕，咱们回宫如何？”
寻常百姓莫说能窥探皇帝的深宫故事，就是一生见上天子一面便极为难得，所有人将云端上的景象看得津津有味，甚至有不少人已经潸然泪下。
“传言圣上仁厚，如今亲眼所见，圣上不愧为真龙转世，对待臣民竟这般荣宠！”
“这沈宴真不是个东西，明明从小就跟在圣上身边耳濡目染，竟还变成了这般模样，投敌叛国不说，还挥师践踏故乡，必须凌迟！”
我漫不经心听着耳旁的谩骂，感受着身后士卒递来的疑虑目光，城墙上的皇帝表情狂热，眸中是迫不及待要看我赴死的兴奋。
云端上的场景一直在变化，无一例外皆是我从小在深宫受了皇帝多少宠爱与偏私，直到画面一转，我及笄那年，羽林军撞开了镇北侯府的大门。
“镇北侯谋逆！已打入诏狱！奉圣上口谕，即刻查抄沈府，听候发落！”
侯府上下百十来口人，在那一夜哭天抢地。谋逆是诛九族的大罪，所有人都明白，自己这条命在今夜算是到头了。
偏生圣驾在此刻亲临，面对眼前跪了满地的‘罪人’，下令将我从侯夫人的怀里拽了出来。
因为‘圣眷隆重’、‘祸不及幼’，皇帝下旨将我特赦进了掖庭，也算感念沈家功勋，为沈家留下了一条血脉。
随着云端景象消失，全天下的见证人已群情激愤。
“原来沈宴还是被圣上特赦才逃过一劫的！圣恩如此浩荡，却不想她是一条喂不熟的白眼狼！”
“世上怎会有如此蛇蝎心肠的人，我看不下去了，快降天雷劈了她吧！”
“依我看他们沈家就是留着反贼的血！先是当爹的谋逆，现下做女儿的也反叛，斩草果然应该除根！”
皇帝好似胜券在握，看向我的眼神有几分得意。
可我脑海中所关心的，却是这一番闹剧，便意味着深宫之中有上百人白白丢了性命。
皇帝是算准了我做不到他这般无耻。
天道无情的声音适时出现。
“沈宴，你是否承认自己对天下之主不忠，带有私人愤慨反叛当朝君王？”
我能感受到身后将士望来的灼灼目光，他们都是随我一路厮杀至此的同袍，岂能不知我心中所想。
我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点头。
“我承认。”
3.
皇帝料得不错，那样的杀手我的确下不了。
没有人有义务为证明别人的清白而献出自己的生命。
我身后的大军鸦雀无声，不明所以的百姓却骂我骂得畅快。
“我就说吧！直接劈死就行！哪儿要这么麻烦！”
“此女用心何其歹毒，简直玷污了圣上的清明治下！”
“沈宴，”得逞的皇帝拧起冷笑，“朕说过，你斗不过朕的，无论是你那异想天开的爹，还是盲目自信的你，你们沈家终究都是朕的阶下之臣，朕才是真龙天子！”
仿佛是为了回应他的话，我头顶的雷声比方才更大了些，天道的声音随之再度响起。
“天下之主请求审判反贼沈宴的第二条罪名：残害无辜百姓，下令火烧屠戮雁城！”
我猛然蹙眉。
雁城被屠一事早不是秘密，这亦是附在我身上骂名最狠的标签之一，云端之上，皇帝的记忆开始浮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