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他是我从冰冷的河里捞上来的下乡知青,捂了五年,石头心也该热了。

他把我摁在烧得滚烫的土炕上,喘着气说要给我一个家,要一个长得像我的娃。

我信了。

直到那个穿着喇叭裤,烫着大波浪的“城里人”回来,他戒了五年的酒,一夜喝到胃穿孔。

我攥着县医院那张“妊娠”化验单,堵在他们中间,只问他一句:

“陆宴,跟我走,还是跟她死?”

01

跟在陆宴身后的第五年零三个月,我觉得自己终于要把这堵墙捂热了。

他是我们村唯一的“外来户”,五年前从大上海下乡来的知识青年。别人都想方设法回城了,只有他,像一棵被遗忘的树,扎根在了这片贫瘠的土地上。

村里人都说他成分不好,性子又冷又怪,让我离他远点。可我偏不。我第一次见他,是他跳进冬天刺骨的河里,捞村口王大爷家不慎落水的小孙子。他自己差点冻死,上来后一句话不说,裹着破棉袄,哆哆嗦嗦地回了他那个四面漏风的土坯房。

从那天起,我就跟在他身后了。我给他送热乎的玉米糊糊,给他缝补衣裳,把家里唯一的棉被抱去给他。他从不说话,只是默默地接过去。他递给我碗,指尖却从不曾碰到我分毫。

村里人笑我傻,笑我是个倒贴货。我不在乎。

就在昨晚,一切都不一样了。

屋外下着大雪,他那间破屋里的土炕却烧得滚烫。他第一次主动抓住了我的手,那双手,常年握笔,指节分明,却带着薄茧。他把我拽进怀里,滚烫的呼吸喷在我耳边,声音哑得厉害:“阿雪,我们……要个孩子吧。”

我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把我抱得更紧,下巴抵着我的头顶,一遍遍地重复:“长得像你,好不好?爱笑,不像我。”

五年的冰山,终于为我融化了一角。我点头,眼泪滚烫地掉下来,浸湿了他胸口的粗布衣裳。

可这温存,比雪还短。

第二天一早,村里的广播喇叭炸了锅。大队书记用他那含混不清的嗓门喊着:“重大喜讯!重大喜讯!从咱们村走出去的优秀女青年周清月同志,现在是地区文工团的台柱子了!今天回村探亲咧!”

周清月。

这个名字像一根针,瞬间刺破了我所有的美梦。

她是和陆宴一起来的知青,是全村公认的一对金童玉女。也是三年前,第一批哭着喊着回城的人。

我猛地看向陆宴,他站在院子里,手里还拿着我刚塞给他的热馒头,整个人却像是被冻住了一样,直勾勾地盯着村口的方向。

那眼神,是我五年里从未见过的,混杂着震惊、痛苦,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狂喜。

我心口一凉,手里的活计都停了。

那辆墨绿色的吉普车在村口停下时,全村的人都涌了过去。我看见周清月从车上下来,穿着一件鲜红的呢子大衣,烫着时髦的卷发,和我们这些灰头土脸的村里人,像是两个世界的人。

她一眼就看到了人群后面的陆宴。

而陆宴,在我开口喊他之前,已经扔掉了手里的馒头,疯了一样朝她跑了过去。

02

陆宴失踪了。

从周清月回来的那一刻起,他就从我的世界里消失了。整整三十二个小时,我没找到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