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他刚说一个字,又是一阵剧烈的绞痛,让他闷哼出声。
我从口袋里,慢慢掏出那张被我攥得有些发皱的纸。
是今天上午,我去县里卫生院拿的化验单。上面“妊娠阳性”四个字,像是烙铁一样,烫着我的指尖。
我把那张纸,摊开在他眼前。
然后,我抬起头,目光越过他,直直地看向他身后的周清月。
“走不走?”我问他,声音不大,却像一记重锤,砸在这死寂的房间里。
周清月愣住了,她不明白我的意思。
但陆宴懂了。
他看着我,又看看地上的化验单,惨白的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没有给他逃避的机会,捏住那张轻飘飘的纸,一字一句地重复:“陆宴,跟我走,还是跟她死在这里。你选。”
04
陆宴最终还是跟我走了。
我不知道他做出选择的那一刻,心里在想什么。他只是在剧痛的间隙,用尽全身力气,朝我伸出了手。
我抓住他冰冷的手,架起他几乎没有重量的身体,一步步往外挪。
周清月跟在我们身后,哭着喊:“陈雪妹子,让我一起去吧!医药费我来出!”
我没回头,只冷冷地甩下一句:“用不着。”
去医院的路,是我拜托招待所老板,借来的板车。我把陆宴放在车上,用我带来的棉被裹住他,然后在前面拼了命地拉。
冬夜的土路坑坑洼洼,板车颠簸得厉害。陆宴在后面疼得直抽气,我却不敢停,也不敢回头看他。我怕一回头,我所有的坚强都会土崩瓦解。
到了县医院,医生检查完,把我叫到一边,脸色严肃:“急性胃穿孔,再晚来一会儿,人就没了!怎么搞的?不要命了?”
我低着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医生叹了口气,又问:“你是他家属?”
我攥紧了衣角,点了点头。
“去办住院手续吧,得马上手术。”
我交了押金,几乎花光了我这几年所有的积蓄。看着陆宴被推进手术室,那扇门在我面前关上时,我才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顺着墙壁滑坐在地上。
我终于忍不住,把脸埋在膝盖里,无声地哭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一双擦得锃亮的皮鞋停在我面前。
是周清月。
她也跟来了,眼睛红肿,看起来憔悴了不少。“陈雪,对不起。我不知道他会这样。”
我抬起头,看着她。灯光下,她的脸精致漂亮,是我这种乡下女孩永远也比不上的。
“你走吧。”我说。
“我不走,我要等阿宴出来。”她固执地说,“当年的事,我想跟他解释清楚。我不是故意抛下他的……”
“那跟我有关系吗?”我打断她,声音沙哑,“周清月,那是你们的过去。我不想听,也不在乎。现在,陆宴是我的男人。”
我站起身,从口袋里再次拿出那张化验单,递到她面前。
“而且,我怀了他的孩子。”
周清月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她难以置信地看着那张纸,又看看我,嘴唇翕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手术室的灯,在这时熄灭了。
陆宴被推了出来,麻药还没过,他睡着了,眉头却依旧紧紧地皱着。
我跟着推车往病房走,没再看周清月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