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砚秋缓缓地将目光落在叶父身上,神情平静得近乎冷漠。
他站在客厅中央,身形笔挺,语气却依旧不紧不慢,带着一抹不动声色的嘲讽:
“爸,你连自己身边相处了这么多年的养子都看不清,也难怪——公司会越管越乱,股东会议连年争执,几条线的资金流都出了问题。”
他语气淡淡,没有半点火气,却字字诛心。
“一个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不查证,不思考,只看谁先喊‘疼’。这样的判断力……不适合带团队,也不适合带家。”
叶父脸色“唰”地沉下来,五官几乎扭曲。他抬手指着叶砚秋,气得发抖:“你、你算什么东西,敢教训我——”
叶父越说越气,脸一下子涨得通红,火气“蹭”地冒上来,声音高了八度:“爸,你看看他哪还有半点做小辈的样子?哪有儿子教育老子的?我看他是翅膀硬了,真该好好管教!”
他一边说,一边咬牙盯着叶砚秋,眼神里满是怒火和羞恼。堂堂一家之主,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一个刚回家的儿子训了一顿,还得不到父亲的支持,面子里子都没了。
可坐在主位的叶老爷子将拐杖往地上轻轻一磕,沉声开口:
“够了。”
他的声音不高,却压得全场瞬间静了下来。
叶老爷子望向叶砚秋,脸上看不出情绪,但语气却意外平静:
“砚秋说得对。”
他把视线缓缓转向叶父,声音低沉而有力,带着多年身居高位的威压:
“你也是,什么事都不问青红皂白,就张口说是砚秋的不是——这就是你作为管理者的能力?”
“听风就是雨,谁哭谁有理,连基本的事实判断都做不到,你叫底下人怎么服你?”
叶父脸色瞬间发白,额头青筋隐隐跳动。
他想反驳,却发现根本无从说起。
老爷子的目光仍旧沉沉地看着他,仿佛要将他整个人剖开:
“我把公司交给你,不是让你靠情绪决策的。连个家里的小冲突你都看不透,你还想管好叶氏?先回去,把你手头那个北方物流的并购案整理清楚了。搞砸了,别说公司,连这个家,你都别回。”
叶父咬着牙,脸色铁青,嘴角抽动了几下,最后只得低声应了句:“是。”
而站在一旁的叶砚秋,唇角挑起一抹不动声色的笑。
老爷子声音不大,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哪有亲生儿子不要,天天护着个养子,把自家孩子当外人使劲踩?我看,你怕不是脑子真出了问题。”
“要不要我给你找个医生看看?还是说,公司那几个大项目,也得让别人来盯着,免得你再被人灌几句耳风就搞砸了?”
话音一落,空气像被人拧紧了似的。
叶父整个人一僵,脸色像吃了苍蝇一样难看,但再不敢多说一个字,只能憋着火、僵着脖子,低下了头。
他知道,老爷子不是吓唬他。叶氏集团那几个新兴板块的项目,他费了好几年才坐稳的位置,一旦老爷子真动了念头换人,那他连申辩的机会都没有。
客厅里陷入短暂的沉默。
这时,叶母见气氛越来越僵,赶紧轻拉了拉叶父的袖子,扯出一抹温婉的笑容开口:“爸,您别和他说这些气话,他最近压力大,又是公司那边几个会连着开,又是……”
她顿了顿,语气缓和,却掺了点小心翼翼地解释:“……又是江家那位小姐过几天要办生日会,他就是怕砚秋在那种大场面上出点什么乱子,所以才一时着急了些,说话也重了。”
她的声音柔和,但话里的意思却藏得颇深。
叶母话音刚落,便悄悄对叶言州递了个眼色。
叶言州心领神会,立刻站出来附和,语气中透着一股“我是为你好”的伪善担忧:“是啊,爷爷,您想想,过几天可就是江家小姐的生辰宴了。那场合不一般,京圈几个家族都会到场。弟弟这脾气,要是控制不好,一言不合闹起来,我们叶家可就成了别人的笑话。我这不是担心他嘛。”
她说得义正辞严,还故意拍了拍叶砚秋的肩膀,表面是姐弟情深,语气却像在训斥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叶程野眼睛一亮,也立刻跳出来添油加醋:“对啊,爷爷,弟弟性子太冲了,我只是随口和他开个玩笑,他就突然打了我,脸都肿了。”
他说着还抬手指了指自己脸上的巴掌印,语气委屈得像是自己受了多大的委屈,眼角还偷偷瞟着老爷子的脸色。
“您说,这要是换成在江家那种场合,他要是也这样冲动,万一惹上什么人,我们全家都得跟着他倒霉!我看呀,这次,还是让弟弟这次别去了,让他在家反省反省,省得出事了连累我们。”
说到后面,他甚至笑了一下,笑得无比诚恳,就像真的是在为家族着想。
客厅一时间静了下来,所有人的视线都看向了叶老爷子,像是在等他裁决。
叶砚秋闻言微微勾唇,似笑非笑地扫了她一眼。
“怕我出乱子?那你们怎么不先担心担心程野?”他语气轻松,带着点漫不经心的冷意,“那种没脑子的玩意,才最容易坏事。”
叶母脸色一滞,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又掩饰过去:“砚秋,程野还小,他在这家里时间也短,你多担待一点。”
叶砚秋面色平静,心底却冷笑了一声。
——这群人,还真是把人当傻子糊弄呢。
一个个冠冕堂皇,说得好像真是为他好。可他要是真不去那场生日宴,怕不是转头就要被人传成“私生子”、“乡下野种”,说他身份不正,被叶家藏起来见不得人了。
他不去,谁还能知道他才是叶家的亲生少爷?反倒是叶程野,那张白净脸皮再厚点,怕是就真敢踩着他头顶招摇过市了。
这点小把戏,他在黑道那边看多了,拿出来给他演,未免太拙劣了。
他垂下眼,掩住眸底的讥讽,随后缓缓抬头,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爷爷,”他语调温和,却字字铿锵,“这么重要的场合,我不去?外人知道了,不会觉得我们叶家太傲慢了吗?连江家少爷的生辰都不捧场,怕不是要被说成自以为是、不把江家放在眼里?”
话音刚落,场上一静。
叶老爷子闻言眼神一亮,立刻点头:“砚秋说得对。你们几个啊,就知道小家子气地斗来斗去,哪有一点大家风范?不懂场面上的事就闭嘴,听着都烦。”
叶父脸色一僵,刚要说话,被老爷子一个眼神压了回去。
老爷子随即起身,拍了拍叶砚秋的肩,语气明显柔和不少:“走吧,砚秋,陪爷爷下一盘棋,正好也教教你这帮舅舅叔伯该怎么做人。”
叶砚秋微微一笑,含着淡意:“好。”
他转身跟着老爷子上楼,步伐从容。
而身后,叶程野脸色铁青,眼神阴鸷,几乎要把指甲掐进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