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潭边挡下的那一击引发的旧伤复发,在江左又一次掏空积蓄并肉痛不已的照料下,终究还是愈合了。
只是贺子安那张本就没什么表情的脸上,似乎又冻上了一层更厚的冰霜,看向叶辰的方向时,眼底的冷意几乎凝成实质。
江左对此没啥看法。
大佬们的恩怨情仇,与他杂役何干?
他忙着心疼自己再次缩水的养老基金,盘算着下次签到得点啥好东西才能回本。
日子在杂役处的尘埃与签到的叮叮声中继续。
要硬说玄天宗有什么爆炸新闻,那就是年仅十九岁的叶辰,成功结丹了!
天降异象,九霄神雷隐现,灵气倒灌三千里!
清璇仙尊座下首徒,天道眷顾之子,名不虚传!
整个宗门为之沸腾,庆典持续了数日。
与之相比,贺子安的名号虽然依旧响亮,但他那彪悍的越级战力之下,筑基圆满的境界,在真正的金丹威压面前,终究显得根基稍逊。
不久之后,执法堂传来谕令。
凌霄真君的声音如同金铁摩擦,响彻执法堂主殿,也传遍了内门:
“贺子安,剑意虽锐,根基躁进。”
“即日入寒潭秘境,闭关巩固,打磨金丹壁垒。”
“不入金丹,不得出关。”
“时限,两年。”
寒潭秘境!
那是比寒潭更深层、更凶险之地!终年极寒,灵气狂暴如刀,寻常筑基修士进入片刻都难以承受,别说在里面闭关两年!
但也是淬炼水灵根、打磨根基的绝佳之所!
这命令冷酷得没有丝毫转圜余地。
却也透着一丝对绝世璞玉的另类期许。
消息传到杂役处,也只是众多八卦中的一则。
“啧啧,两年啊…”
“听说那地方能把人冻成冰坨子!”
“还是叶师兄厉害,金丹了!”
江左一边劈柴,一边竖着耳朵听。
贺子安闭关?挺好。
省得三天两头受伤,耗费他的库存。
至于冲击金丹?
哦,大佬们的事。
他一个五灵根废柴杂役,心态稳如磐石。
金丹还是筑基,对他回凡间养老大计有啥区别?
没区别。
不对不对,有区别,好像更快要回去养老了,太棒了!
叶辰和贺子安都给老子老老实实的修炼吧,哈哈哈。
至于江左自己?哦,他继续挥斧子,琢磨着晚上签到能给点啥。
临行前夜。
月上中天。
杂役处的破院子早已陷入沉睡。
江左刚清点完自己瘪下去但好歹又攒了点的小箱子,心满意足地准备躺下。
窗户突然被无声推开。
一道裹挟着冰冷夜风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狭窄的土炕边。
是贺子安。
他穿着玄青色的简洁劲装,身姿挺拔,周身带着还未散尽的凛冽寒意,如同出鞘的利刃。
月光洒在他清俊冷硬的侧脸上,勾勒出利落的下颌线。
十七岁的少年,身形却已经完全长开,挺拔如松,肩宽腰窄,褪去了最后的青涩,只剩下迫人的锋芒与幽深。
他背着一个小小的包裹,显然是做好了进入秘境的准备。
“搞偷袭啊?”江左被吓一跳,没好气地坐起来,“大半夜不睡觉,想吓死我讹医药费?”
贺子安没理会他的贫嘴。
他站在炕边,高大的身影几乎挡住了窗外所有的月光,投下一片沉沉的阴影。
冰冷的眸子在黑暗中亮得惊人,如同锁定猎物的猛兽,一眨不眨地钉在江左脸上。
那目光太沉,太专注,带着一种江左看不懂的、近乎偏执的意味。
看得江左心里有点发毛。
“你…干嘛?”江左下意识往后缩了缩,裹紧了自己薄薄的破被子,“明天不是要去那什么冰窟窿闭关了吗?赶紧回去养精蓄锐啊!”
贺子安依旧沉默。
他向前逼近一步。
冰冷的压迫感瞬间笼罩了狭小的空间。
江左甚至能闻到他身上那股熟悉的、如同寒潭深处般的冷冽气息。
这气氛不对!
江左刚想开口——
贺子安猛地俯身!
快如闪电!
一只手如同铁钳般攥住了江左的手腕!
力道之大,不容丝毫挣扎。
另一只手更狠!
直接粗暴地扯开了江左那本就破烂的袖口。
露出底下因为常年劳作而显得有些瘦削、但覆盖着一层薄薄肌肉的小臂。
“喂!你发什么疯?!”江左又惊又怒,奋力想抽回手。
但贺子安的力气大得惊人。
他根本挣脱不了。
只能眼睁睁看着贺子安低下头。
那张冰冷俊美、此刻却带着某种近乎兽性气息的脸,在他眼前急速放大!
带着寒意的气息喷在裸露的肌肤上。
然后——
贺子安猛地张嘴!
一口狠狠地咬在了江左的手腕内侧!
“啊——!!!”
剧痛瞬间袭来!
江左疼得眼泪差点飙出来。
贺子安咬得极狠!
像是要生生撕下一块肉来!
牙齿嵌入皮肉,带着一种发泄般的、偏执的力道。
温热的血液瞬间涌出,濡湿了嘴唇,弥漫开铁锈般的腥甜味。
“贺子安!你他妈属狗的?!”江左痛得破口大骂,使劲捶打他的肩膀。
贺子安却仿佛感觉不到他的痛楚。
他死死咬着,直到江左的挣扎因剧痛而减弱,直到那清晰的齿痕深深烙印在皮肉之中,甚至能感受到骨头。
他才猛地松口!
新鲜的血液顺着齿痕边缘蜿蜒流下。
在江左苍白的手腕上,留下一个清晰无比、深可见肉的环形牙印。
边缘红肿,微微外翻,透着些惊心动魄的意味。
贺子安缓缓直起身。
唇边沾染着刺目的鲜血,在清冷的月光下,如同地狱修罗。
他伸出舌尖,缓慢地舔掉了唇角那一抹血迹。
动作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邪性和占有欲。
那双幽深的眸子,死死盯着那个新鲜出炉的、属于自己的印记。
声音嘶哑低沉,如同寒冰摩擦:
“记住这个。”
江左手腕剧痛,气得浑身发抖,恨不得扑上去咬回来!
“疯子!你他妈就是条疯狗!”
他捂着流血的手腕,疼得龇牙咧嘴,心里疯狂问候贺子安祖宗十八代,“记你个头!疼死我了!你得赔!十倍!不!百倍!”
贺子安对他的怒骂充耳不闻。
他最后深深看了一眼那个流血不止的牙印,仿佛要将它的形状刻进灵魂深处。
然后,干脆利落地转身。
玄青色的身影如同融入暗夜的幽灵,几步便到了窗边。
他单手撑着窗棂,动作利落地翻了出去。
夜风灌入,吹动他墨色的发梢。
就在他身影即将彻底融入黑暗的前一刻。
冰冷的声音,如同淬了毒的冰锥,清晰地飘了回来,钻进江左的耳朵里:
“等我出来。”
“若这印记没了…”
后面的话语未尽。
但那冰冷的尾音里蕴含的、赤裸裸的威胁与警告,令人脊背发寒。
江左捂着手腕,鲜血从指缝渗出。
他气得眼前发黑,对着空荡荡的窗户大吼:
“滚!赶紧滚!有多远滚多远!谁稀罕管你那破牙印!神经病!”
回应他的只有呼啸的夜风。
吼完,江左看着手腕上那狰狞还在渗血的牙印。
冰凉的夜风吹过,带来一丝刺痛。
他一边龇牙咧嘴地从自己破箱子里翻找【劣质金疮药】,一边忍不住低声骂骂咧咧:
“妈的…属狼的吧?咬这么狠…”
“都要闭关两年了还来折腾人…”
“这死小孩…该不会是有恋父情结吧?老子又不是你爹!”
他絮絮叨叨地吐槽。
可心里那股莫名其妙的火气,在看到那带着某种执拗印记的牙印时,却又诡异地消散了一点。
算了算了…
他一边笨拙地上药包扎,一边叹气。
就当…养了个叛逆期特别长的别扭儿子?
反正两年不用见了。
这么一想,手腕好像也没那么疼了。
只是那惨烈的印子,无声而滚烫地宣告着存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