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他又以“体恤寒门”为名,向新晋及出身清贫的官员赏赐“金线官服”。那官服用金线绣着特殊的云纹,明眼人都知,那是宇文一系的标志。
穿上这衣服,就等于打上了“宇文门下”的烙印,荣辱与共。拒穿?便是得罪当朝宰相,前途堪忧。
恩威并施。一手扼喉,一手递糖。好狠的宇文篡!
他要的不是一时胜负,他要的是从根本上扼杀所有异见,将所有人才都纳入他的掌控之中。
朝堂气氛愈发压抑。许多寒门出身的同僚,看着那华美却沉重的官服,眼神复杂,充满了挣扎和恐惧。
我感到窒息。他的“蛛网”正在收拢,一点点缠住所有人的手脚,勒住所有人的喉咙。
不能坐以待毙。
明着对抗不行,那就从根子上动摇你。
我闭门三日,研磨铺纸,以“蜀中一学子”的化名,写下《论言论自由》。
文章不长,却引经据典,从百家争鸣说到盛世开言,字字珠玑,论述开放言路、包容思想才是强国之本,而非钳制堵塞。
写成后,我通过隐秘渠道,将文章散入各大书院。
如同一点星火落入干柴。
文章迅速在压抑已久的学子间秘密传抄、讨论。
“写得太好了!说出了我等不敢说的话!”
“原来并非我一人觉得那文库窒息!”
“思想若被禁锢,何来真正的人才?”
暗流开始涌动。宇文篡苦心营造的“万马齐喑”的局面,被这篇匿名文章撕开了一道口子。
我混在茶楼学子中间,听着他们激辩,心中稍慰。
但我知道,这远远不够。
宇文篡绝不会允许这火苗蔓延。
他果然察觉了。
几日后散朝,他缓步经过我身边,脚步未停,只有那平静无波、却冰冷刺骨的声音传入我耳中。
“林修撰近日似乎清减了。可是夜间劳神,撰写什么……雄文巨论,过于耗费心力了?”
我浑身一僵,血液几乎凝固。
他知道了?他猜到是我了?
6.
宇文篡那句话,像一根冰针,刺进我耳中,直扎心窝。
我站在原地,脊背发僵。
他知道。他一定知道了。
那篇文章,像一把刀,割开了他精心织就的网。他不可能不动怒。他不动声色,才是最可怕的。
果然,三日后,礼部一纸公文,直指我“冒籍应试,欺君罔上”。
满朝哗然。
我低头站在殿前,青石冰冷,寒气顺着官靴往上爬。
冒籍,是重罪。轻则革职,重则流放。状元之名,一夕成空。
可我早有准备。
我上前一步,双膝跪地,声音清越:“臣,林羽,确有隐情,愿当殿请罪。”
满殿寂静。
我从袖中取出一封血书,猩红如烙,静静摊在掌心。
“此乃家父林远之血书。七年前,家父任蜀中知府,因查一桩贪墨案,触怒权贵,被诬通匪,斩首于市。母亲携我逃亡,途中病逝。我孤身一人,隐姓埋名,只为有朝一日,能入朝为官,彻查旧案,为父昭雪。”
我抬眼,望向龙椅上的天子。
“冒籍之罪,臣认。但若不如此,一介孤女,如何能入京?如何能见天日?臣非为功名,只为公道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