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顿了顿,声音微颤,却字字清晰:“若陛下念臣一片孝心,恳请重审林远一案。臣愿以性命担保,此案背后,牵连甚广。”
殿内死寂。
皇帝沉默良久,目光落在我手中那封血书上。那抹红,像一道旧伤,横在朝堂中央。
“准。”他终于开口,“刑部,重审林远案。”
我叩首,额头触地。心口一块大石,暂落。
可我知道,真正的劫难,才刚开始。
宇文篡站在殿角,一袭紫袍,面容平静。他甚至微微颔首,似在赞我“孝感动天”。
可那双眼,冷得像深井。
他不会让我翻案。
刑部大堂,阴沉如墓。
案卷堆叠如山,灰尘厚重。老吏低头翻查,动作迟缓,眼神浑浊。每一卷,都像被蛀空的树,腐朽无声。
我日日去催。一次,两次,三次。
“案情复杂,尚需查证。”
“证人未到,无法开审。”
“卷宗缺失,待补。”
拖延。赤裸裸的拖延。
我站在廊下,看着那几扇紧闭的门,像几口棺材,封着真相。
不能再等了。
我开始留意刑部书吏。一个叫陈砚的年轻小吏,常在值房抄录案卷,笔法工整,眉间有郁色。
我托人送去一册《杜工部集》,附了一张纸条:“夜读无伴,愿共清谈。”
他回了一首杜诗,字迹清瘦,末尾一句:“孤雁不饮啄,飞鸣声念群。”
我懂了。
他也是个被压在泥里的人。
几日后,我带了一壶酒,一碟梅脯,寻他夜谈。
他起初拘谨,几杯酒下,话多了些。
“林修撰……你可知,这刑部的案卷,为何总‘缺失’?”
“不是丢了。”
“是有人,不让它完整。”
我静静听着。
他苦笑:“林远案的证人名单……最后一页,被撕了。”
“还有,供词上的笔迹……不对。原卷是硬毫,这誊抄的,却是软毫。墨色也新。”
我心头一震。
“你能……看到原卷吗?”我问。
他沉默良久,终是点头:“子时,我当值。你若不怕,来吧。”
当夜,我翻墙入刑部。
月光惨白,照着案牍如山。
陈砚在灯下等我,脸色发白:“快些。一刻钟。”
我抽出林远案卷,指尖发颤。
果然,供词笔迹软弱,墨色鲜亮,像是新写。而原卷残页,笔力刚劲,墨已沉入纸背。
更可怕的是,那证人名单——
前三页,列着七人。
第四页,只剩半张,边缘参差,像是被利刃割去。
而残页末尾,还有一行小字,几乎被磨平:
“周氏,宇文府……”
我浑身一冷。
周氏?宇文府?
宇文篡的发妻,闺名……正是周氏!
我迅速取出早已备好的空白纸张,伏案疾书。手心全是汗,笔尖却稳。
一页,两页,三页……
我把原卷内容,一字不漏,尽数抄下。
包括那半行残字。
子时三刻,我翻出刑部高墙。
怀中,是那叠滚烫的副本。
风很大,吹得我衣袍猎猎作响。
我站在暗巷中,仰头望月。
证据在手。
但那名单背后,藏着什么?
宇文篡的发妻,为何会出现在我父亲的证人名单上?
她……是证人?还是……受害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