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黑暗,不再粘稠冰冷,而是如同燃烧的熔炉。

萧一凡的意识沉沦在一片混沌星火交织的奇异空间。没有形体,只有无尽的、狂暴混乱的能量乱流在疯狂冲撞、湮灭、重生。剧痛如同永恒的背景音,但奇异的是,这剧痛之中,竟滋生出一丝丝……掌控感?

他能“看”到。

那点位于意识核心、吞噬了深紫色星辰本源碎片的灰白道种雏形,此刻已不再是微弱的星火。它膨胀了数倍,如同一个微型的、缓缓旋转的混沌星旋!旋涡核心深邃如黑洞,边缘则流淌着暗金色的星火,散发出一种古老、浩瀚、霸道无比的气息!这星旋每一次旋转,都强行统御、炼化着周围狂暴的混沌星辉能量流,将其驯服,化为精纯的、带着星辰属性的混元真气,注入那半寸被反复淬炼、如今已拓宽至一寸、内壁闪烁着坚韧暗银色星纹的“道脉”之中。

虽然身体依旧破败不堪,识海依旧混乱如风暴眼,但这新生的力量核心,却如同定海神针,牢牢锚定着他最后一线生机,甚至……缓慢地反哺、修复着那具濒临崩溃的躯壳。

“啧……马马虎虎……总算是……没把自己……玩死……”那个冰冷刻薄、带着金属质感的器灵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少了几分气急败坏,多了几分审视和……一丝极其微弱的……意外?“道种……吞噬了……那点……星辰本源碎片……算是……初步……稳固了……”

“你这……破壳子……也……勉强……能看了……”

“练气……二层?……根基……倒是……打得……比……普通……废物……强点……”

萧一凡在意识中翻了个白眼(如果意识有眼的话):“大……爷……您老……夸人……的方式……还真是……别致……”

“少……废话……”器灵的声音陡然转冷,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那……星辰陨核……外壳!……里面……肯定……还有……好东西!……快!……看看……里面……是什么?!”

星辰陨核外壳?库房里那块黝黑金属?

萧一凡的意念瞬间被拉回现实感知。他“看”向库房角落——那块半人高、黝黑死寂的金属块,在失去了深紫色星辰本源碎片后,表面那些如同星辰尘埃般的银色光点早已彻底熄灭。此刻,它静静地躺在狼藉中,如同真正的凡铁。

然而,在它表面那个最大的坑洼深处——正是之前激射出那道深紫色星芒的位置——此刻,却残留着一丝极其微弱、近乎虚无的空间波动!

“破……开它!”器灵的声音带着贪婪的催促,“用……你的……混元真气!……或者……再……喷口血!……那破壳子……挡不住……道种……气息!”

萧一凡此刻意识与身体半融合,能模糊感受到外界。他尝试着凝聚一丝刚刚炼化出的、带着星辰属性的混元真气,极其艰难地延伸向那块黝黑金属的坑洼深处。

嗡!

当那缕蕴含着混沌星辉道韵的真气触及坑洼深处的刹那——

异变再生!

那黝黑死寂的金属表面,以那个坑洼为中心,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瞬间荡漾开无数道细微、玄奥的银色空间涟漪!

咔嚓!

一声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的碎裂声响起!

坑洼深处,那残留的空间波动骤然剧烈!一个只有指甲盖大小、极其不稳定的微型空间裂缝,如同昙花一现般,骤然浮现!

透过那瞬间即逝的裂缝,萧一凡的意念惊鸿一瞥——

裂缝内,并非储物空间,而是一片……极其微小、却无比稳固、仿佛由凝固的星辰之力构成的……奇异空间!

空间中央,悬浮着两样东西:

其一,是一枚约莫鸽卵大小、通体浑圆、呈现出一种温润深邃的暗紫色晶体!晶体内部,仿佛有无数星辰在缓缓生灭流转,散发出比之前那道深紫色星芒更加纯粹、更加内敛、仿佛蕴含着星辰诞生核心奥秘的磅礴星力!只是这星力被完美的晶体结构封印着,没有丝毫外泄!

其二,则是一个巴掌大小、材质非金非玉、通体漆黑、表面布满了无数细密、如同星辰运转轨迹般玄奥纹路的……盒子!这盒子古朴无华,没有任何灵力波动,却给人一种沉重如星辰、仿佛能镇压时空的奇异感觉!盒子表面,那些星辰轨迹纹路的中央,铭刻着两个极其古老、散发着无尽苍茫气息的符文——虽然不识,但其蕴含的意念却直接印入萧一凡意识:

**星!辰!**

星辰铁盒?!

就在萧一凡意念看清这两样东西的瞬间——

啪!

那微小的空间裂缝,如同耗尽了最后一丝力量,瞬间弥合!消失无踪!

黝黑金属再次恢复了死寂,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

但萧一凡的识海,却掀起了滔天巨浪!

那枚暗紫色星辰核心晶石!那个神秘古老的星辰铁盒!仅仅是惊鸿一瞥,那蕴含的无上道韵和星辰伟力,就让他的混沌道种雏形都为之震颤、渴望!

“星核结晶!!……还有……星辰铁盒?!!”器灵的声音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狂喜,甚至带上了一丝颤抖!“哈哈哈!……发了!……小子!……我们……发了!!”

“快!……把……那破壳子……收起来!……收到……玉佩空间里来!……本大爷……亲自……保管!!”

“那星核结晶……是……无上……至宝!……慢慢……炼化……能让你……脱胎……换骨!……”

“那星辰铁盒……更是……了不得!……里面……绝对……藏着……惊天……秘密!……可能……关乎……无上……虚空……神界!……必须……拿到!……不惜……一切代价!!”

星核结晶!星辰铁盒!无上虚空神界?!

巨大的信息量和诱惑,如同海啸般冲击着萧一凡的意识!他感觉自己的“心脏”(道种)都在狂跳!

然而,不等他消化这巨大的震撼,也不等他按照器灵指示尝试收取那黝黑金属(星辰陨核外壳)——

一股强大、温和、却带着不容抗拒力量的精纯灵力,如同温暖的潮汐,瞬间涌入他的身体,护住了他心脉,也打断了他对那黝黑金属的意念联系。

是萧战!

萧一凡模糊地“感觉”到,自己被父亲小心翼翼地抱起,离开了那片狼藉的库房。

“一凡……坚持住……爹在……”萧战低沉沙哑、带着无尽心疼和担忧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随即,他感觉自己被安置在柔软温暖的床榻上,更加磅礴精纯的灵力持续输入,帮助他梳理体内狂暴混乱的能量乱流,压制反噬。凌霄带着哭腔的呼唤也近在咫尺。

萧一凡心中焦急,那星辰铁盒和星核结晶如同魔咒般萦绕在他心头!但他此刻身体状态实在太差,强行分神只会加重伤势,甚至暴露秘密。他只能强行压下翻腾的念头,将意识沉入混沌星旋,全力配合父亲输入的灵力,加速炼化体内残余的星辰本源之力,修复创伤。

时间在痛苦与缓慢的修复中流逝。

萧家,太上长老静修的密室。

萧衍枯槁的身影盘坐于蒲团之上,身前悬浮着一面由水波凝聚而成的光镜。镜中呈现的,赫然是库房废墟的景象,甚至能清晰地看到那块斜靠在墙角、恢复死寂的黝黑金属!

他浑浊的老眼中,精芒如同实质,穿透水镜,死死锁定在那黝黑金属之上,枯瘦的手指无意识地掐算着,口中发出低沉的自语:

“星辰陨核外壳……果然……是它……”

“沉寂……三百七十一载……今日……竟被……那小子……引动……”

“那……一闪而逝的……空间波动……还有……那股……更加精纯……浩瀚的……星辰本源气息……”

“他……到底……从里面……得到了……什么?!”

“星核结晶?……还是……传说中……那件……东西?……”

萧衍的眼神变幻不定,充满了极致的探究、贪婪,以及一丝深深的忌惮!萧一凡最后那隔空一指重创李元霸的恐怖威能,依旧历历在目!那绝非炼气期所能拥有!绝对是那枚神秘玉佩和这星辰陨核带来的造化!

“此子……已成……气候……”

“玉佩……星辰陨核……还有……他体内的……秘密……”

“必须……掌控……在我手中!”

“萧家……的未来……只能……由老夫……来引领!”

他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厉芒,缓缓闭上双眼,强大的神识却如同无形的蛛网,悄然覆盖了整个萧家,重点笼罩在萧一凡养伤的院落,以及……库房深处那块黝黑金属!他在等待,等待一个万无一失的机会!

青岚城,李家府邸深处。

一间充斥着浓郁药味和压抑气氛的密室内。

李元霸魁梧的身躯缠满了浸透药汁的绷带,躺在玉床上,脸色惨白如金纸,气息萎靡到了极点。他胸口的恐怖凹陷虽然被秘药强行维持住形态,但边缘那焦黑湮灭的痕迹依旧触目惊心,一丝丝混乱的、带着星辰寂灭气息的诡异能量如同跗骨之蛆,持续侵蚀着他的生机,让他痛不欲生!

几名李家长老围在床边,脸色阴沉如水。

“家……家主……”一名长老声音艰涩,“萧家……萧一凡……那小子……他……”

“闭嘴!”李元霸猛地睁开眼,眼中充满了血丝和无尽的怨毒恐惧!那一指隔空湮灭他护体罡气、重创他本源的恐怖景象,如同梦魇般烙印在他灵魂深处!“那……不是人!……是……怪物!……是……魔鬼!!”

他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牵动着胸口的剧痛,让他面容扭曲。

“查!……给我……不惜一切代价……查清楚!……”李元霸的声音嘶哑破碎,充满了疯狂,“萧家……那枚玉佩……还有……库房里……那块……黑石头……到底是什么?!!”

“还有……萧一凡……他……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把消息……放出去!……放给……云岚宗!……放给……所有……对萧家……感兴趣的……势力!!”

“我李家……得不到……的东西……也绝不能让……萧家……安稳地……攥在手里!!”

“我要……萧家……满门……为我的伤……陪葬!!!”

怨毒的咆哮在密室内回荡,如同恶毒的诅咒。

万里之外,混乱魔域边缘。

灰暗的雾气如同粘稠的活物,翻涌着,散发着令人灵魂都感到不安的混乱与死寂气息。空气中弥漫着硫磺、血腥和腐臭的混合气味。

萧厉枯瘦如鬼的身影,艰难地在嶙峋的怪石间跋涉。左肩那个被玉佩混沌星火洞穿的焦黑孔洞,边缘的血肉依旧呈现诡异的灰白色,丝丝缕缕的黑气从中渗出,与周围灰暗的魔域雾气隐隐呼应,带来持续的、深入骨髓的剧痛和侵蚀。但他的眼神,却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怨毒和……贪婪!

“萧一凡……小杂种……你的命……真硬啊……”他舔了舔干裂渗血的嘴唇,声音如同砂纸摩擦,“还有……那玉佩……那星辰之力……那隔空伤人的……手段……”

“都是……我的!……必须……是……我的!”

他猛地停下脚步,枯瘦的手掌颤抖着,从怀中掏出一个漆黑如墨、仿佛由最纯粹的恶意凝聚而成的、布满诡异魔纹的骨符。这是他在踏入魔域边缘时,一个隐匿在雾气中的、散发着恐怖气息的存在“赐予”他的“信物”。

“以……吾血……吾魂……吾之……无尽……怨恨……为引……”

萧厉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枯瘦的手指猛地刺入自己左肩的伤口,蘸取那混合着灰白死肉和黑气的污血,狠狠涂抹在漆黑的骨符之上!

嗤——!

骨符瞬间变得滚烫!如同烙铁般灼烧着他的掌心!无数扭曲、痛苦、充满无尽怨毒的黑色面孔虚影从骨符中浮现,发出无声的尖啸!

“伟大的……混乱主宰……贪婪与怨恨……的化身……”

萧厉的声音变得沙哑而狂热,如同最虔诚的狂信徒,又如同最恶毒的诅咒者:

“您卑微的……仆人……萧厉……愿献上……此身……此魂……以及……对那……窃取星辰之力的……亵渎者……萧一凡……的……无尽怨恨……为祭品!……”

“求您……赐予……力量!……复仇……的力量!……足以……碾碎……那玉佩……夺取……那星辰……吞噬……那小杂种……的……力量!!!”

随着他怨毒誓言的落下,那漆黑骨符猛地爆发出吞噬一切光线的黑光!无数扭曲的黑色魔纹如同活物般从骨符中蔓延而出,瞬间爬满了萧厉的整个手臂,并向着他的身体疯狂侵蚀!

“呃啊——!!!”

萧厉发出痛苦与狂喜交织的凄厉惨嚎!他的身体如同被投入了强酸,血肉在黑色魔纹的侵蚀下发出“嗤嗤”的消融声,又如同被注入了最污秽的魔能,骨骼在剧痛中扭曲、增生!左肩那恐怖的伤口在魔纹的覆盖下,竟然停止了恶化,反而被强行改造成了一个不断吞吐灰暗魔气的诡异旋涡!

一股远比之前强大、却充满了混乱、暴虐、污秽气息的力量,如同决堤的魔河,在他体内疯狂奔涌!他的修为,在极致的痛苦与献祭中,竟开始……逆势攀升!枯槁的面容在魔纹覆盖下,变得狰狞如同恶鬼!

混乱魔种!以自身血肉灵魂为祭坛,以无尽怨恨为养料,种下通往毁灭与力量的捷径!

“力量……哈哈哈……力量!!”萧厉感受着体内汹涌的魔能,发出癫狂的大笑,眼中只剩下纯粹的毁灭欲望和对萧一凡的滔天恨意!“萧一凡!……等着我!……很快……很快……我就会……回来!……把你……和你的……一切……都……拖入……这……无边……魔域!!”

云岚宗深处,那间灵气氤氲的静室,此刻却弥漫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寒意。

陈梦瑶盘坐于玉蒲团上,月白色的流仙裙上,点点暗金色的血迹如同刺目的烙印。她绝美的脸庞苍白得近乎透明,嘴唇毫无血色,原本清冷如寒潭的美眸,此刻却充满了痛苦、惊骇,以及一丝……无法掩饰的恐惧!

她纤细的手指死死扣住心口,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就在刚才,当萧一凡吞噬星核碎片、道种初鸣的瞬间,那根缠绕在她道心之上的混沌星火丝线,如同被泼上了滚油,猛地剧烈燃烧起来!

“呃——!”她闷哼一声,又是一小口带着暗金色星火的鲜血涌上喉咙,被她强行咽下。那灼烧感,并非来自肉体,而是直接作用于她的道基!她的冰心玉魄道体,她那引以为傲、澄澈无瑕的道心,此刻仿佛被投入了混沌的熔炉,正被那缕霸道的星火无情地焚烧、侵蚀!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陈梦瑶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充满了茫然和无助。她尝试运转云岚宗秘传的《冰魄凝心诀》,试图冻结、扑灭那道心之火。然而,那蕴含着混沌道韵的星火,仿佛拥有生命,她的冰魄灵力越是压制,那火焰反而燃烧得越是旺盛,甚至开始反噬她的灵力,将其同化为燃料!

“萧一凡……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怨毒和恐惧交织在她心中。她从未想过,那个被她视为尘埃、弃如敝履的废物未婚夫,竟然成了她道途上最大的心魔和劫难!这缕诡异的星火,如同附骨之疽,正在缓慢而坚定地……焚毁她的根基!

就在她心神剧震、道心不稳之际——

嗡!

静室外,一道传讯玉符的光芒亮起,带着李元霸特有的狂暴灵力印记。

陈梦瑶强压下翻腾的气血和道心灼痛,玉指一点,玉符中的信息瞬间流入她的识海。内容正是关于萧家内乱、萧厉叛逃、萧一凡诡异“复活”并拥有恐怖力量、一指重创李元霸、以及萧家库房那块神秘“黑石”的种种情报!

信息中,李元霸的怨毒和恐惧几乎要溢出玉符,更将萧一凡描述成了一个身怀惊天异宝、修炼邪魔功法的怪物!

“玉佩……黑石……隔空一指……重创筑基后期……”陈梦瑶喃喃自语,清冷的眸子中,最初的惊骇和恐惧,渐渐被一种冰冷的、如同毒蛇般的算计和……贪婪所取代!

她联想到了自己道心上那缕诡异的混沌星火!想到了那股让她心神悸动、道基受损的恐怖波动!

“原来……如此……”陈梦瑶的唇角,极其缓慢地,勾起了一抹冰冷而绝美的弧度,如同淬毒的冰花。

“萧一凡……我的好‘前未婚夫’……”

“看来……你身上……藏着……了不得的……秘密呢……”

“那玉佩……那黑石……还有……你这一身……诡异的……力量……”

她缓缓站起身,走到窗边,望向青岚城的方向,眼神变得深邃而危险。

“既然……你送了我……这么大一份‘礼’……”

“那么……作为‘回报’……”

“你的一切……包括……你那能焚我道心的……秘密……”

“我陈梦瑶……就……笑纳了!”

她玉手轻抬,一枚刻画着云纹、散发着凛冽寒气的传讯玉符出现在掌心。灵力注入,一道冰冷而带着不容置疑命令的意念烙印其中:

“传令!云岚宗外门执法殿!”

“即刻派遣一队执法弟子,由一名筑基巅峰执事带队,前往青岚城萧家!”

“罪名:萧家勾结魔修(萧厉),私藏魔道邪物(黑石),其少主萧一凡修炼邪功,戕害同道(李元霸)!”

“将萧一凡……及其身上所有可疑之物……带回云岚宗!……交由本圣女……亲自审问!”

“若有反抗……格杀勿论!”

玉符化作一道冰冷的流光,破空而去。

陈梦瑶看着玉符消失的方向,绝美的脸上再无半分痛苦,只剩下冰冷的算计和掌控一切的漠然。

“萧一凡……”

“你的命……和你身上的秘密……”

“我都要了!”

山雨欲来风满楼!云岚宗的意志,如同冰冷的巨网,开始向着小小的青岚城,向着刚刚在废墟中点燃一丝星火的萧家,笼罩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