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黑暗不再是纯粹的混沌。

萧一凡的意识漂浮在一片由灰白星旋构筑的奇异识海。旋涡中心,那枚吞噬了星辰本源碎片的混沌道种,如今已膨胀至拳头大小,如同微缩的星河核心,缓缓旋转。暗金色的星火在混沌气中流转、湮灭、重生,每一次旋转,都喷薄出更加精纯凝练、带着星辰属性的混元真气,如同奔腾的星河,注入那被拓展至一寸、内壁布满坚韧暗银色星纹的“道脉”之中。

剧痛依旧如影随形,仿佛身体每一寸都在被星辰熔炼重塑,但这痛苦中却滋生出一种奇异的掌控感。他能清晰地“内视”到,在道种星旋的统御和磅礴药力(萧战持续输入的灵力以及后续送来的珍贵灵药)的辅助下,体内狂暴的星辰乱流正被缓慢而坚定地驯服、炼化。破碎的经脉残骸在混元真气的冲刷下,如同久旱的大地逢甘霖,极其缓慢地焕发着微弱的生机。

炼气二层巅峰!

根基被星辰本源和混沌道韵反复淬炼,扎实得远超同阶!他甚至能模糊地感应到炼气三层的壁垒,虽坚如磐石,却并非遥不可及!

“啧……总算……像点……人样了……”器灵那冰冷刻薄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极其微弱的……勉强算得上“认可”的意味?“道种……稳固……道脉……初成……这破壳子……也……勉强……能……用了……”

“不过……别……得意……这点……修为……在……真正的……强者……眼里……还是……蝼蚁……”

萧一凡在意识中翻了个白眼:“大……爷……您老……就不能……说点……好听的?”

“好听的?”器灵嗤笑一声,语气陡然转冷,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那就……说点……现实的!……那块……破壳子……星辰陨核外壳!……还有……里面……藏着……的……星辰铁盒!……和……星核结晶!……你……打算……什么时候……去拿?!……等着……被……那个……躲在……暗处……流口水……的……老鬼……抢走吗?!”

器灵的话如同冰锥,瞬间刺破了萧一凡刚刚升起的一丝自得!太上长老萧衍!那双如同毒蛇般隐藏在暗处、充满探究与贪婪的眼睛!

是啊!库房里那块黝黑金属(星辰陨核外壳)!还有里面惊鸿一瞥的星辰铁盒和星核结晶!那才是真正的逆天造化!仅仅是星核结晶逸散的一丝气息,就让他道种蜕变,实力暴涨!若能得到并炼化……那星辰铁盒更是神秘莫测,关乎无上虚空神界!

巨大的诱惑与紧迫感瞬间攫住了他!

“现在!……必须……现在就去!”萧一凡在识海中低吼。他猛地凝聚意识,试图从深度疗伤的状态中挣脱出来,强行掌控身体!

然而——

“唔……”现实中,他发出一声极其微弱的闷哼。身体如同被无形的锁链捆缚,沉重得无法动弹。强行引动意识,牵动了体内尚未完全平复的伤势,一股剧烈的眩晕和针扎般的刺痛瞬间席卷而来!七窍中,又有丝丝带着暗金色星点的血丝渗出!

“少……少爷?!”一直寸步不离守在床边的凌霄,立刻察觉到了萧一凡的异动,清丽的小脸上瞬间布满担忧,连忙用温热的湿毛巾小心翼翼地擦拭他额头的冷汗和血丝,“您别动!您伤势太重了!需要静养!”

萧一凡心中焦急如焚!他能感觉到,胸口那枚沉寂的玉佩,在器灵的催促下,正传递出一股滚烫的意念,死死指向库房方向!那星辰铁盒和星核结晶,仿佛在无声地召唤着他!

“凌……霄……”他艰难地、极其缓慢地掀开沉重的眼皮,视线模糊了好一会儿才聚焦在少女焦急的脸上。他喉咙干涩,声音嘶哑破碎,“库……库房……那……黑石头……帮……帮我……拿……来……”

“黑石头?”凌霄一愣,随即想起库房角落里那块毫不起眼的黝黑金属。虽然不明白少爷为何对那“废铁”如此执着,但看到少爷眼中那近乎偏执的急切,她毫不犹豫地点头:“好!少爷您别急!凌霄这就去拿!您千万别乱动!”

她小心翼翼地扶着萧一凡躺好,掖好被角,又警惕地看了一眼窗外沉沉的夜色和隐在暗处的护卫气息,这才如同轻灵的狸猫,悄无声息地掠出房间,朝着库房方向疾驰而去。

看着凌霄消失的背影,萧一凡心中稍定。他再次将意识沉入混沌星旋,全力配合体内药力,加速炼化残余的星辰乱流,争取在凌霄取回东西前,恢复一丝行动力。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如同绷紧的弓弦。

萧家府邸最高处,那座寂静的阁楼飞檐之上。

太上长老萧衍枯槁的身影如同融入夜色的雕像。他浑浊的老眼穿透空间,死死锁定着萧一凡养伤的院落,也锁定了凌霄疾驰向库房的身影。

“终于……按捺不住了么……”萧衍的嘴角,极其缓慢地,勾起一抹冰冷而贪婪的弧度,如同等待猎物踏入陷阱的毒蛇。“星辰陨核外壳……里面的东西……果然……才是……关键……”

“小丫头……去拿吧……正好……替老夫……省点力气……”

“等东西……到手……便是……老夫……收割……之时!”

他枯瘦的手指在袖中缓缓掐动,一道道无形的、极其隐晦的神念印记如同最细微的尘埃,悄然附着在库房那块黝黑金属之上,也无声无息地笼罩了凌霄返回的必经之路!他在等待,等待宝物易手的那一刻!那时,萧一凡心神必然全系于宝物之上,正是他雷霆出手、夺舍吞噬的最佳时机!

库房内。

凌霄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角落。看着那块依旧黝黑死寂、毫不起眼的金属块,她心中虽疑,动作却毫不迟疑。她伸出白皙的手掌,运转灵力,试图将其收入储物袋。

然而——

嗡!

就在凌霄的灵力触及黝黑金属的刹那!异变陡生!

那块黝黑死寂的金属表面,那些大大小小的坑洼深处,毫无征兆地再次亮起了无数极其细微、如同尘埃般的银色光点!一股微弱却无比纯粹、浩瀚的星辰气息再次弥漫开来!更诡异的是,凌霄附着其上的灵力,如同泥牛入海,瞬间被那黝黑金属吸收殆尽!储物袋的空间之力,根本无法撼动它分毫!

“嗯?!”凌霄美眸中闪过一丝惊诧!这东西……果然有古怪!

她尝试加大灵力输出,甚至动用了一丝筑基后期的本源灵力。但结果依旧!黝黑金属如同无底洞,贪婪地吞噬着她的灵力,表面的银色光点闪烁得更加急促,却丝毫没有移动的迹象!

“怎么回事?”凌霄心中焦急,少爷还在等着!

就在她尝试无果,准备强行搬动这块沉重的金属时——

嗡——!!!

一声比之前更加清晰、更加剧烈的空间震颤,猛地从那黝黑金属表面最大的坑洼深处爆发出来!

咔嚓!

一道比之前萧一凡引动时更加细小、却更加凝练稳定的银色空间裂缝,如同被无形之力强行撕开,骤然浮现在坑洼深处!

裂缝内,那片由凝固星辰之力构成的微小空间再次显现!

空间中央,那枚鸽卵大小、通体浑圆、内部仿佛有星辰生灭流转的暗紫色星核结晶,以及那个巴掌大小、非金非玉、通体漆黑、铭刻着“星辰”古篆的星辰铁盒,依旧静静地悬浮着!

但这一次,异变发生了!

就在凌霄的目光触及那星辰铁盒的刹那——

嗡!

那原本沉寂古朴、毫无波动的星辰铁盒,竟猛地……自行颤动了一下!

盒体表面,那些如同星辰运转轨迹般的玄奥纹路,如同被注入了生命,骤然亮起了极其微弱、却带着无上苍茫气息的银色光芒!光芒流转,仿佛有亿万星辰在其中沿着既定的轨迹缓缓运行!

更让凌霄心神剧震的是!

那星辰铁盒颤动的瞬间,一股极其微弱、却带着一种……无法形容的……同源同质般的奇异共鸣感,如同无形的涟漪,瞬间穿透了空间裂缝的阻隔,无视了距离,精准无比地……传递到了萧一凡养伤的院落!传递到了他胸口那枚沉寂的古朴玉佩之上!更传递到了他识海深处那枚缓缓旋转的混沌星旋道种核心!

轰——!!!

萧一凡的识海如同被投入了一颗星辰炸弹!混沌星旋道种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刺目光芒!一股源自灵魂最深处的、无法抑制的渴望与呼唤,如同决堤的洪流,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意志!他感觉自己与那星辰铁盒之间,仿佛建立了一条无形的、命运的纽带!

“铁盒……共鸣?!……是……它!……是……它!!”器灵冰冷的声音爆发出前所未有的、近乎癫狂的激动和颤抖!“小子!……快!……不惜一切……拿到它!!……那是……钥匙!……通往……无上……虚空……神界的……钥匙啊!!!”

钥匙?!通往无上虚空神界的钥匙?!

巨大的震撼和狂喜如同海啸般将萧一凡淹没!他再也顾不得身体的剧痛和虚弱!猛地睁开双眼!混沌星辉在瞳孔深处疯狂流转!

“凌……霄……拿……盒子!……那个……黑盒子!!”他用尽全身力气,朝着库房方向发出嘶哑的咆哮!

库房内,凌霄被星辰铁盒的异变和萧一凡的嘶吼惊得心神俱震!她虽不明所以,但少爷的命令高于一切!她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筑基后期的灵力毫无保留地爆发,纤纤玉手包裹着凛冽的寒冰灵力,如同闪电般,狠狠抓向空间裂缝中那个颤动的星辰铁盒!

就在她指尖即将触及铁盒的刹那——

异变再生!

“哼!……此等神物……岂是尔等小辈……可以染指?!”

一个冰冷、苍老、充满了无尽贪婪和绝对威严的声音,如同来自九幽寒渊,毫无征兆地在库房内每一个角落轰然炸响!

紧接着——

轰隆!!!

库房坚固的屋顶如同纸糊般瞬间被一股沛然莫御的恐怖力量撕裂!一道枯槁的身影如同撕裂空间的魔神,裹挟着结丹后期巅峰的恐怖威压,如同山岳崩塌般从天而降!枯瘦的手掌,带着足以冻结神魂、抓裂金铁的暗青色幽光,后发先至,无视了空间的距离,精准无比地抓向空间裂缝中的星辰铁盒!速度之快,远超凌霄!

正是太上长老——萧衍!

他终于出手了!在星辰铁盒异动、萧一凡心神激荡的完美时机!目标直指那关乎无上虚空神界的至宝!

“不——!!”凌霄发出绝望的尖叫,拼尽全力想要阻拦,却被那恐怖的结丹威压狠狠按在原地,动弹不得!

萧家府邸上空,那刚刚修复不久的护族大阵光幕,在萧衍强行撕裂屋顶闯入的瞬间,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剧烈地波动起来!

前院,刚刚击退李家、惊魂未定的萧家护卫们,被这突如其来的恐怖变故惊得目瞪口呆!

家主萧战所在的书房内,一股狂暴的金色剑气猛地爆发!萧战的身影如同怒龙般冲天而起,目眦欲裂地看向库房方向:“老匹夫!你敢——!!!”

然而,一切都晚了!

萧衍枯槁的脸上带着志在必得的狞笑,他的指尖,距离那星辰铁盒,已不足三尺!

“哈哈哈!……此物……合该……归老夫……所有!……萧家……将在老夫手中……踏上……无上……巅峰!!”

就在这千钧一发、萧衍指尖即将触及星辰铁盒的刹那——

嗡——!!!

异变,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

那原本只是微微颤动、散发共鸣的星辰铁盒,在感应到萧衍那充满贪婪和恶意的恐怖气息逼近的瞬间——

盒体表面,那些亮起的星辰轨迹纹路,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刺目欲芒的银色光芒!一股无法形容的、仿佛源自宇宙洪荒之初、蕴含着诸天星辰运转伟力的恐怖威压,如同沉睡了亿万年的太古神魔睁开了冰冷的竖瞳,猛地从铁盒内部爆发出来!

轰——!!!

整个空间仿佛凝固了!时间也为之停滞!

萧衍脸上志在必得的狞笑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无与伦比的惊骇和……深入骨髓的恐惧!

他抓向铁盒的那只枯手,在距离铁盒不足一尺的虚空,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由亿万星辰构成的叹息之墙!他足以抓裂金铁、冻结神魂的暗青色幽光,如同阳光下的冰雪,发出一声凄厉的哀鸣,瞬间消融、溃散!

一股无法抗拒的、蕴含着星辰镇压之力的磅礴伟力,如同无形的巨锤,狠狠砸在他的神魂和肉体之上!

“噗——!!!”

萧衍枯槁的身躯如同被无形的巨炮正面轰中,猛地向后倒飞出去!人在空中,他周身凝聚的结丹后期护体罡气如同脆弱的蛋壳般寸寸碎裂!一大口混合着内脏碎块、闪烁着诡异银色星芒的鲜血如同喷泉般狂喷而出!

他那双充满了贪婪和野心的浑浊老眼,此刻只剩下无边的惊骇和难以置信!他死死盯着那个爆发出恐怖星辉的星辰铁盒,如同看到了世间最恐怖的景象!

“不……不可能……这……这是……星辰……镇封之力?!……超越了……此界……法则的……力量?!!”

他重重地砸在库房另一端的墙壁上,将坚硬的墙壁撞出一个巨大的凹陷!碎石纷飞!气息瞬间萎靡到了极点!胸前肋骨不知断了多少根,体内灵力混乱不堪,神魂更是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和……一丝被星辰伟力烙印的、无法磨灭的恐惧!

而那星辰铁盒,在爆发出那惊世骇俗的一击后,表面的星辉瞬间黯淡下去,恢复了古朴沉寂。那道空间裂缝也随之瞬间弥合,仿佛从未出现过。

整个库房,再次陷入了一片死寂。只剩下碎石落地的声音,和萧衍如同破风箱般艰难的喘息声。

凌霄被眼前这电光火石、远超想象的变故惊得呆立当场!

萧战的身影如同金色闪电般冲入库房,看到重伤萎靡、嵌在墙里的萧衍,再看到角落那块恢复死寂的黝黑金属,以及安然无恙、只是被吓傻的凌霄,眼中充满了无与伦比的震撼和后怕!

“衍……长老?!你……”萧战的声音带着惊怒和难以置信。

“咳……咳咳……”萧衍艰难地咳出几口带着星芒的鲜血,枯槁的脸上充满了灰败和惊魂未定,他死死盯着那块黝黑金属,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恐惧,有贪婪,更有一种……被更高层次力量碾压后的绝望!

“那……那盒子……不可……触碰……”他声音嘶哑破碎,每一个字都带着无尽的痛苦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哀求?“它……蕴含……的……力量……超越……此界……非……天命……之人……触之……必遭……反噬……”

萧战眉头紧锁,目光如电般扫过库房,最终落在那块黝黑金属上,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超越此界的力量?!天命之人?!

而此刻,在养伤的院落中。

萧一凡的意识,在星辰铁盒爆发出恐怖镇封之力的瞬间,同样如同被重锤砸中!混沌星旋道种剧烈震颤,与铁盒的共鸣感被强行中断,带来一阵剧烈的眩晕和神魂刺痛。

但紧接着,一股冰冷、怨毒、如同附骨之蛆的意念,如同潜伏已久的毒蛇,趁着萧一凡神魂震荡、道种与铁盒共鸣中断的刹那——

毫无征兆地、狠狠地刺入了他的识海深处!

“小杂种!……你的……身体……和……造化……老夫……收下了!!!”

萧衍的声音?!不!这声音充满了扭曲的怨毒和贪婪,绝非之前太上长老的威严!这是……元神夺舍?!

萧一凡瞬间如坠冰窟!这老鬼!他真正的目标,根本不是星辰铁盒!或者说不全是!他真正的目标,是趁着自己与铁盒共鸣、心神激荡、神魂不稳的完美时机,进行——元神夺舍!

一股远比结丹后期更加凝练、更加阴冷、充满了腐朽与贪婪气息的恐怖元神之力,如同黑色的潮水,瞬间淹没了萧一凡的识海,疯狂地扑向他意识核心的那枚混沌星旋道种!

“蝼蚁!……放弃……抵抗!……能成为……老夫……重踏……巅峰……的……容器……是你……无上的……荣耀!!”

枯槁扭曲的元神面孔在识海中疯狂狞笑,带着吞噬一切的贪婪!

真正的生死危机,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