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里，悄然弥漫开一缕熟悉的冷香。
我的心猛地一沉，来了。
转过身。沈亦白就站在客厅中央，依旧是那身剪裁极佳的黑衣，只是款式更现代了些。额角的黑角还在，但她的气质沉稳了许多，褪去了当年的生涩，唯有那双眼睛，依旧清澈，此刻却盛满了某种我读不懂的、近乎紧张的情绪。
“周晚意。”她叫我的名字，声音比记忆里更温润些。
“沈小姐，”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抬起双手，递到她面前，“你来取走你的报酬了。”
手腕在微微发抖，但我强迫自己稳住。十年繁华，不过是镜花水月，我早有准备。
然而，沈亦白没有动。她只是看着我，眼神复杂地闪烁了一下，然后，做了一个让我彻底愣住的动作。
她缓缓单膝跪地。
这个姿势……不对。完全不对。
不是恶魔收取灵魂或肢体的姿态，而是……另一种，在人类世界里具有特定意义的仪式。
我眼睁睁看着她从口袋里取出一个深蓝色的丝绒盒子，打开。里面并非我想象中的、用于切割或封印的恐怖工具，而是一枚戒指。设计极简，戒托是某种暗沉的黑色金属，缠绕成荆棘状，拱卫着中间一颗切割完美、幽蓝火光流转的钻石，像极了契约燃烧时的颜色。
我懵了。大脑一片空白。这是什么新型的恶魔玩笑？取走双手前的羞辱仪式？
“周晚意，”沈亦白仰头看着我，她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敲打在我的耳膜上，“我用那份契约，换你余生。”
我僵在原地，无法理解。
她继续说了下去，语速有些快，像是演练了无数遍：“这十年，我一直在看着你。看着你如何从泥泞中站起，如何用我给予的天赋燃烧自己，如何变得强大，也……如何孤独。最初的交易，是我作为新生恶魔必须完成的功课。但观察你，却成了我无法控制的习惯。”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窘迫，但依旧坚定：“我无法在取走你双手后，眼睁睁看你再次坠入深渊。那违背了我……现在的意愿。”
“所以，”她举高了那只戒指盒，“我向更高阶的存在申请，修改了契约条款。选择权在你。你可以选择履行原契约，我……带走你的手，从此两清。或者……”
她深吸一口气，脸颊竟泛起极淡的红晕：“或者，你接受这枚戒指。它不会束缚你的自由，也不会剥夺你的双手。它只是一个联结，允许我以‘伴侣’的身份，留在你身边。你失去的，将是一个需要定期向恶魔议会汇报的‘债主’，得到的……是一个或许笨拙，但会尽力守护你的……同伴。”
伴侣？同伴？恶魔议会？我的世界观在短短几十秒内被砸得粉碎。复仇十年，我算计过人心，操控过局势，却从未想过，命运会给我这样一个荒谬的转折。
“你……什么意思？”我的声音干涩。
“意思就是，”沈亦白眼神恳切，“我不想收债了，我想……投资。长期投资。投资你这个人，而不是你这双手。”
荒谬感席卷了我。我几乎想笑，却又笑不出来。“沈亦白，你是恶魔，我是人类。我们之间只有冰冷的交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