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士长周姐有时会感叹:“韩师傅,你比亲人还尽心,图啥呢?”
他沉默片刻,回答轻得像一声叹息:“…只是,不想让好人寒心。”
好人?谁是好人?她吗?沈冬至的意识掀起波澜。
她努力回忆,却只捕捉到一个极其模糊的片段:多年前的演出后台,一个少年送水工,被误认偷窃,她解围道,“帕子...是我看他满头是汗送给他的。”
那一方帕子上,不经意沾着她卸妆时的唇印。
那个少年——是他吗?
韩逆。
这个念头,成了她漫长刑期里,唯一的慰藉与悬念。
02 黑暗中托起的尊严
那一次黑暗不是终点,只是起点。
它像一块浸透了墨水的绒布,一层层包裹上来。先是视觉,再是触觉,最后连听觉都变得模糊。沈冬至感觉自己像一颗被遗弃在深海里的珍珠,在永夜中缓慢下沉。
但总有那么一双手,定期将她从深渊里打捞起来。
从某个夜晚开始,疼痛变得异常尖锐。仿佛感受到她的痛苦,韩逆的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颤抖,他紧紧握住她枯瘦如柴、布满针孔的手。那温度,是她在无力黑暗中感受到的唯一暖源。
“沈小姐…别怕…我在…我会陪着你…”
那双手带着消毒水与阳光混合的气息,每次出现都会带来一场微型的革命。他会用温水湿润的毛巾擦拭她的每一寸肌肤,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一件易碎的琉璃器。当毛巾滑过她凹陷的肋骨时,他会低声说:“今天瘦了点,得加强营养了。”
仿佛她能听见。
仿佛她还能选择。
关于那些男人的消息通过护士的议论传来:
“顾夜上个月订婚了,娶的是矿业千金。”
“陆星辰新专辑冲上榜首,主打歌叫《告别缪斯》。”
“李导的新电影拿到大奖,宣传语是‘艺术永不陨落’。”
“那天看到赵医生和院长的千金在一起……”
最让她刻骨铭心的,是每个月更换胃管的那一刻。冰冷的塑胶管从鼻腔插入食道,即使失去了大部分知觉,那种异物入侵的窒息感依然让她在意识层面剧烈挣扎。
“忍一忍,沈小姐。”他的声音总是适时响起,一只手稳稳固定胃管,另一只手轻轻拍打她的后背,像在安抚受惊的婴儿,“很快就好了。”
有一次,新来的护士操作失误,胃管误入气管,引发她剧烈的呛咳反射——尽管她的身体只是轻微抽搐。他立刻察觉不对,迅速拔出重插,然后转头对护士说话的语气冷得像冰:
“如果连基本操作都做不好,就不要碰我的病人。”
“我的病人”四个字,掷地有声。
那一刻,沈冬至甚至错觉自己仍是那个被万众追捧的舞者,只是暂时被困在了一场噩梦里。而这个男人,是唯一试图唤醒她的人。
她开始数着他来的次数,通过他话语中的季节变化计算年月。当他说“桂花又开了”时,她知道一年过去了;当他说“今年雪真大”时,她又熬过了一个冬天。
直到某个清晨,她发现他的声音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