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有声音。
不是通过耳朵，而是直接在大脑中响起的电子杂音，像是老式调制解调器的尖叫被拉长、扭曲、再重新组合。莫凡试图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的眼皮重若千钧。
"同步率65%，稳定。"一个遥远的声音说道，可能是宋博士。
刺痛从头顶蔓延至全身，仿佛有无数细小的电流在血管中游走。莫凡想挣扎，但肌肉不听使唤。
"启动意识引导程序。"
新的声音加入，这次更近，像是从水下传来："测试者身份确认：莫凡。警告：未检测到神经接口适应期记录。"
"情感锚点锁定。准备意识投射。"
突然，疼痛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怪的漂浮感，莫凡"看"到自己的身体躺在接入舱里，脸色苍白，眼皮快速颤动。旁边的小雅被同样的设备连接着，但她的表情更平静，像是睡着了。
"记住你的任务。"宋博士的声音渐渐远去，"找到她，带她回来。你有72小时现实时间，在同步率崩溃前..."
然后是一阵刺耳的噪音，莫凡感觉自己被抛入一条由光线组成的通道。无数画面从身边飞掠而过——城市街景、陌生面孔、代码片段、...速度越来越快，直到变成模糊的光带。
通道的尽头是一扇门。
不是物理意义上的门，而是一个概念上的"入口"，由无数旋转的符号组成，边缘模糊不清。莫凡本能地知道，穿过它就会进入小雅被困的地方——心联网的核心结构，那个被赛星称为"同步空间"的领域。
但就在他即将接触门的瞬间，一个异常数据包突然插入流程。通道扭曲变形，门的符号被打乱重组，形成新的图案——一个由发光线条组成的立方体，正是他之前探测时看到的那个。
"不要相信他们。"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意识中响起，是"幽灵"的声音，"同步空间不是实验室。"
莫凡想回应，但无法控制自己的"声音"。通道继续扭曲，立方体展开又重组，像是在传递某种信息。
"小雅找到了漏洞。他们害怕了。找到她，但不要按他们说的做。"
立方体突然解体，符号重新组成门的形状。但这次，门中间出现了一个小小的黑点，像是一把钥匙孔。
"记住这个位置。紧急出口。72小时后，如果你没出来..."
声音消失了。莫凡的意识被猛地拉向那扇门，穿过符号组成的屏障。他感觉到某种东西被"植入"了他的意识——不是数据，而是一种类似直觉的认知，关于如何在那个空间里导航。
莫凡"醒来"时，发现自己站在一条街道中间。不是真实的街道，而是心联网的虚拟空间——过于真实的建筑，略微失真的色彩，空气中淡淡的数字质感。抬头看，天空不是蓝色，而是一种渐变的紫色，没有太阳但光线充足。
"同步完成。"系统女声在耳边响起，"当前同步率67%。警告：检测到意识波动，建议稳定后再继续。"
莫凡低头看自己的"身体"——和现实中一样，但手指边缘有轻微的像素化。他尝试捏自己，有触感但没有疼痛。虚拟的物理规则显然被调整过。
街道两侧是高大的玻璃建筑，反射着紫色的天空。远处有一个广场，悬浮着巨大的赛星标志。几个虚拟人物走过，对站在路中间的莫凡视而不见——可能是NPC，也可能是真实用户专注于自己的事务。
"小雅？"莫凡尝试呼唤，但声音在空旷的街道上显得异常微弱。
系统界面自动展开，显示着当前状态：同步率、剩余时间、导航选项。还有一个标着"任务"的图标闪烁不停。莫凡用意念点开它：
"目标：定位测试者莫小雅。方法：情感共鸣扫描。注意：目标意识可能处于碎片化状态。"
莫凡皱眉。碎片化状态？难道小雅的意识被分散在这个空间的各处？
他尝试回忆"幽灵"的警告。小雅找到了漏洞...但具体是什么漏洞？为什么赛星如此害怕？
街道尽头突然出现一个人影。不是小雅，而是一个穿着白色实验服的女性，站在路灯下对他招手。莫凡走近后，发现她的脸模糊不清，像是被打上了马赛克。
"莫先生，我是宋博士的助手。"声音像是经过电子处理，"请跟我来，新用户需要适应期。"
莫凡没有动："小雅在哪里？"
"所有测试者都在保护区。"助手继续招手，"你的同步率还不稳定，贸然行动可能导致意识损伤。"
这不对劲。如果是赛星官方安排的引导员，为什么脸要隐藏？而且宋博士说过，他是来找小雅的，不是来接受培训的。
莫凡后退一步："我要先见我妹妹。"
助手的姿态突然僵硬："那不可能。未适应者禁止进入核心区。"
"那就告诉我怎么适应。"
助手沉默了几秒，然后抬起手。街道两旁的建筑突然扭曲变形，伸出像素化的触须，向莫凡卷来。
"违规者将被强制稳定。"
莫凡转身就跑。虚拟的物理规则似乎对他有利——每一步都能跨出超常的距离。他很快甩掉了那些触须和模糊的助手，拐进一条小巷。
"警告：同步率波动，当前64%。"系统女声提醒道。
莫凡靠在虚拟的墙面上喘气。显然，这个空间有自己的规则和守卫，不会让他轻易找到小雅。他需要策略。
莫凡闭上眼睛，尝试在意识中构建那个由符号组成的门。起初什么也没发生，但当他专注于记忆中的立方体图案时，手心突然发热。
睁开眼，手掌上浮现出一个微小的发光图案——不是赛星系统的界面，而是那个立方体的简化版。当莫凡用手指触碰它时，图案展开成一幅微型地图，显示着周围区域的立体结构。
地图上有七个闪烁的红点，分布在不同位置。最近的一个就在两条街外，标记为"意识碎片A"。
莫凡的心跳加速。这一定是小雅分散的意识碎片。"幽灵"不仅警告了他，还给了他工具。
他正要离开小巷，突然听到背后有响动。转身看到一个小女孩，七八岁的样子，穿着蓝色连衣裙，怀里抱着一个破旧的泰迪熊。
"你迷路了吗？"女孩问，声音出奇地熟悉。
莫凡蹲下身："是的，我在找我妹妹。你见过她吗？"
女孩歪着头："她长什么样？"
"和你有点像，但更大一些。"莫凡突然意识到为什么声音熟悉——这是小雅小时候的样子，"她叫莫小雅。"
女孩的眼睛瞪大了："那是我的名字。"
然后她开始融化，像蜡像一样变形，最后变成一团发光的雾气，飘向莫凡的手掌。地图上的"意识碎片A"变成了绿色，旁边出现一行小字：
"记忆片段1/7：童年。同步率+3%，当前67%。"
莫凡握紧拳头。他明白了——小雅的意识被分散成碎片，每个碎片都代表她的一部分记忆或人格。要唤醒她，需要找回所有碎片。
而赛星显然不希望他这么做。
紫色天空突然暗了下来。远处传来警报声："区域扫描启动。未授权用户请立即前往检查点。"
莫凡收起地图，向下一个红点跑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