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星大厦的玻璃幕墙反射着刺眼的晨光。莫凡站在街对面，手心渗出汗水，浸湿了伪造证件的边缘。他穿着借来的西装——老周一个做销售的朋友的，稍微有点大，但足以让他看起来像个正经的应聘者。
"记住，林涛，27岁，自由程序员，擅长脑机接口开发。"耳机里传来老周的声音，"背景故事都背熟了吧？"
莫凡轻轻敲击两下耳机表示确认。他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不仅因为紧张，还因为昨晚几乎没睡——他花了整夜时间研究从"幽灵"那里获取的赛星内部协议，试图找出保护自己意识不被吞噬的方法。
"还有十分钟。"老周说，"我在B座咖啡厅等你信号。如果两小时没消息，我就启动应急计划。"
莫凡深吸一口气，穿过马路。旋转门后是宽敞明亮的大厅，赛星的标志悬浮在中央，全息投影缓缓旋转。前台接待员微笑着抬头："早上好，有什么可以帮您？"
"林涛，特殊项目部面试。"莫凡递出伪造的身份证件。
接待员在平板上划了几下，点头："Dr. R正在等您。电梯到32层，出电梯右转。"
电梯内部镜面反射出莫凡紧绷的脸。他注意到角落里有一个不起眼的黑色圆点——摄像头。强迫自己放松肩膀，他假装整理领带，实则检查了藏在里面的微型摄像头是否正常工作。
32层的走廊铺着厚实的地毯，脚步声被完全吸收。莫凡数着门牌，在尽头那扇标着"SP-3"的磨砂玻璃门前停下。还没敲门，里面就传来一个女声："请进。"
办公室出乎意料地简洁。一张白色办公桌，两把椅子，墙上挂着几幅抽象画。办公桌后的女人抬起头——四十岁左右，短发，金丝眼镜，白大褂下露出深蓝色西装套裙。
"林涛？我是Dr. Rachel Song。"她的声音平静而专业，"请坐。"
莫凡坐下，注意到桌上没有任何文件或电子设备，只有一杯冒着热气的茶。宋博士的手指修长，指甲剪得很短，右手无名指戴着婚戒，但表面有细微划痕——经常摘戴的痕迹。
"你的简历很特别。"宋博士开门见山，"尤其是对神经可塑性的研究。"
莫凡心跳加速——"林涛"的简历里根本没有这部分内容。他谨慎地回答："只是业余兴趣。"
"业余兴趣能写出这样的论文？"宋博士从抽屉里取出一份打印文件，推过来。
莫凡低头一看，血液几乎凝固。那是他三年前用真名发表的一篇技术博客，讨论心联网早期协议的安全漏洞。文章早已被赛星从各大平台删除，只有少数学术论坛还有存档。
"我..."
"别紧张。"宋博士突然笑了，"正是这篇文章让我们注意到你。很少有人能发现那个协议层的设计缺陷。"
莫凡的大脑飞速运转。这是陷阱吗？还是说"幽灵"故意引导他到这里？他决定试探："我以为赛星不喜欢批评者。"
"批评？不，我们称之为质量反馈。"宋博士啜了一口茶，"事实上，正是你指出的那个漏洞，促使我们开发了新一代意识同步协议。"
她按下桌下的某个按钮，办公室的墙面突然变得透明，露出后面的观察室。里面是一排排病床，每个床上都躺着一个人，头上戴着最新型的神经接口头盔。医护人员在病床间走动，记录数据。
"我们的Beta测试组。"宋博士的声音带着自豪，"通过量子纠缠原理实现的意识同步，突破物理距离限制。"
莫凡数了数，正好二十张病床。其中一张上躺着个熟悉的身影——周小雨。她的脸色苍白，但胸口规律起伏，太阳穴贴着电极片。
"他们...看起来不像在测试。"莫凡尽量保持声音平稳。
"传统测试需要清醒参与，但意识同步需要深度沉浸状态。"宋博士站起身，"跟我来。"
观察室的门无声滑开。消毒水的气味混合着微弱的臭氧味。莫凡跟着宋博士穿过病床间，注意到每个患者床头显示器上的脑电波都呈现相似的几何模式——和他在病历上看到的一样。
"第一阶段测试已经证明，人类意识可以在量子层面上实现同步。"宋博士停在一台复杂的设备前，"问题是，如何控制同步的方向和深度。"
设备中央是一个微型培养舱，里面漂浮着某种半透明的凝胶状物质。莫凡想起"幽灵"提到的"锚定素"。
"这是什么？"
"意识锚定的关键。"宋博士的声音突然变得热切，"我们从测试者脑脊液中提取的神经肽变体，经过基因改造后，能稳定意识在同步状态中的定位。"
莫凡盯着那团凝胶，突然明白了为什么赛星要采集患者的体液样本。他们在批量生产这种物质，用活人当培养基。
"测试者知道风险吗？"他忍不住问。
宋博士的笑容微微僵硬："所有前沿技术都有风险。但这些志愿者为人类进步做出了贡献。"她转向莫凡，"就像你将要做的那样。"
莫凡的后颈汗毛倒竖："什么意思？"
"林涛先生，或者我该叫你莫凡？"宋博士的金丝眼镜反射着冷光，"你以为我们认不出赛星前首席安全工程师的弟弟吗？"
莫凡的肌肉绷紧，准备逃跑，但两个穿制服的保安已经堵在门口。
"别紧张。"宋博士的声音依然平静，"我们早就知道你在调查。事实上，我们允许你获取那些信息。"
"为什么？"
"因为我们需要像你这样的人。"宋博士走近一步，"聪明，执着，最重要的是——对妹妹的爱能让你突破道德界限。"她指向周小雨的病床，"就像老周对女儿的爱让他冒险帮你一样。"
莫凡的血液冰凉："老周他..."
"在咖啡厅等得很辛苦吧？"宋博士微笑，"不用担心，他正在另一个会议室'协助调查'。"
观察室的门再次打开，一个穿白大褂的男人推着轮椅进来。轮椅上坐着小雅，头上缠着绷带，闭着眼睛，但手指微微抽动。
"小雅！"莫凡冲过去，却被保安拦住。
"她今早出现了意识波动高峰。"宋博士检查着小雅的监护仪，"有趣的是，每次波动都恰好与你探测'那个地方'的时间吻合。"
莫凡挣扎着："放开她！"
"我们可以。"宋博士的声音突然变得柔和，"只要你帮忙完成实验。你是完美的测试者——既有技术背景，又与现有测试者有情感纽带。"
"你想让我做什么？"
"接入系统，找到你妹妹的意识，带她回来。"宋博士的眼镜片上反射着数据流，"如果成功，我们就能掌握意识回收的技术。"
莫凡盯着小雅苍白的脸："如果不成功呢？"
"那么你会成为第二十一号测试者。"宋博士递给他一份文件，"选择权在你手里。"
文件标题是《意识同步测试知情同意书》，条款密密麻麻，但核心内容很明确：自愿参与实验，接受一切可能后果，包括死亡。签名栏已经打印好了"莫凡"的名字。
"你们早就计划好了。"莫凡的声音嘶哑。
宋博士没有否认："科学需要牺牲。你妹妹的病例很特别——她的意识同步率异常低，但稳定性却很高。如果我们能找出原因..."
莫凡看向周围的病床。二十个人，二十段被囚禁的意识。老周可能也在某个房间里，被迫"协助调查"。而小雅...小雅的手指又在敲击轮椅扶手，同样的节奏：三短、三长、三短。
SOS。
"我需要考虑。"莫凡说。
"当然。"宋博士看了眼手表，"你有三十分钟。之后要么签字，要么..."她没说完，但保安的手按上了腰间的电击棒。
莫凡被带到一间小会议室。门锁发出电子音，显然需要权限才能打开。他检查了藏在领带下的摄像头——还在工作，但信号被屏蔽了。墙角的监控摄像头红灯亮着，表示正在录像。
他假装研究文件，实则用指甲在桌底刻下微型记号——老周教他的紧急联络方式。如果计划有变，就在隐蔽处留下三角形标记。
三十分钟后，宋博士准时出现："决定好了吗？"
莫凡深吸一口气，在文件上签下名字："我需要先见老周。"
"明智的选择。"宋博士收起文件，"老周在隔壁，很安全。实验前你们可以聊聊。"
隔壁房间确实有老周，但"安全"是另一回事。他被绑在椅子上，嘴角有血迹，眼镜碎了一片。看到莫凡，他挣扎了一下："别签任何东西！他们想——"
保安一拳打在他腹部，老周弯下腰，痛苦地咳嗽。
"够了！"莫凡吼道，"我已经同意了，放开他！"
宋博士示意保安退下："老周会作为保险留在这里。如果你成功带回小雅，他就能安全离开。"
"我怎么知道你会守信用？"
"你只能相信。"宋博士微笑，"或者你也可以拒绝，然后看着你妹妹永远困在那里。"
莫凡看向单向玻璃另一侧的小雅。她的眼皮在快速颤动，像是在做噩梦。监护仪上的脑电波突然剧烈波动，形成熟悉的几何图案。
"她在尝试联系你。"宋博士轻声说，"多么强烈的羁绊啊。"
莫凡擦去掌心的汗水："什么时候开始？"
"现在。"宋博士按下通讯器，"准备3号接入舱。"
走廊尽头是一间圆形实验室，中央放着一个类似MRI的舱体，但内部布满电极和光纤。技术人员正在调试系统，看到莫凡后递给他一套病号服。
"换上这个，所有金属物品留下。"
更衣室里，莫凡检查了每一个口袋。除了伪造证件，他们拿走了所有东西，包括老周给的应急通讯器。病号服没有口袋，布料轻薄，无法隐藏任何物品。
当他走出来时，宋博士正在和技术人员讨论参数。
"同步率控制在70%以下。"
"锚定素剂量？"
"标准量的120%，他的意识需要足够稳定。"
莫凡被引导着躺进接入舱。冰凉的凝胶垫贴合他的后脑勺，电极片贴在太阳穴。技术人员给他戴上头盔式的神经接口，比市售版本复杂得多，内部有细小的针头直接刺入头皮。
"会有点刺痛。"宋博士的声音从上方传来，"然后你会感到眩晕，这是正常现象。记住你的任务：找到莫小雅，带她回来。"
莫凡想问怎么带，但药物已经开始起作用。他的视野边缘泛起黑雾，意识像被拉入一条长长的隧道。最后看到的画面是小雅被推到他旁边的接入舱，苍白的手指仍在敲击。
三短、三长、三短。
SOS。
然后黑暗吞噬了一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