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和尚的目光越过殿前焚香的人群，望着那个走向山门的身影。
“你这一生，命有八子，少一个，也不得行啊！”
……
眼看山门在望，方芷脚步也慢下来。
她本来就是来求个心安，没想到让个小孩子给搅了。
如今这愿也不知道是许上了还是没许上，唉！
“等会儿咱们敬完香，再去后山那神树上系上个许愿符，都说那神树有灵，有求必应呢！”
“真的吗？”
“当然了！听说那神树已有千年，千年呐！……”
方芷看着两个妇人相携走过的背影，心中一动。
许愿符……吗？
……
寺庙后山，是两株银杏。
枝粗冠盛，相依而生。
所有的枝条上，都密密麻麻系满了红色的绸带，厚重到风吹过，都只有边边角角能飞起来。
方芷手上也拿着一条。
这是一条“与愿符”，保所求如愿、心想事成。
她拾起条案上的笔，蘸了墨，一笔一划地在绸带上写下：方芷。
把绸带握在手中，她闭上眼，对着银杏树拜了又拜。
随后踩着梯子，把绸带绑在了树冠中部偏外，她硬扒拉出的一个小缝隙里。
愿望，也该有个缝隙喘气，神仙才能看得见不是！
绑完绸带，她心中因为小和尚的话带来的那一丝不快，终于也随着一口气呼了出去。
她家穷，十三岁那年被送到张家做童养媳，十五岁圆房，十六岁生下长子，到如今，已经生了七个孩子！
张家也不是什么富贵人家，不止家财不厚，人丁更是单薄，三代单传，得了她丈夫一个儿子。
之所以选中她，是因为她娘生了三个儿子加她一个姑娘，她的身形又和她娘相似，是老人们常说的，宜男相。
从一个穷家，嫁进另一个稍微不那么穷的家，不至于挨饿了，但活得也不舒心。
婆母凶悍，初嫁之时，对她非打即骂，一边做着饭，擀面杖子就落在她的脊梁骨上。
就那么两套体面衣裳，一冬一夏，只能出门的时候穿。在家里，就是日日破衣烂衫地凑合。
好在她是个争气的。
生下老三之后，终于不怎么挨打了。
她机灵又节俭，一文钱掰成两半，精打细算地管着家，渐渐的，也算有了些许余粮。
也终于得了婆母三分好脸色。
本以为日子有些盼头了，没曾想，婆母有了三个孙子还觉得不够，还一直逼着她继续生！
生一回孩子遭一回罪，尤其是生老三的时候，差点要了她半条命。
她实在不想再生，就试探着提出，能不能给丈夫纳一房妾。
婆母又动了擀面杖子。
“你当你是什么千金大小姐呐？啊？什么金贵的身子！老娘当初买你来，就是让你给我张家续香火的！让你生是瞧得起你！还纳妾？纳妾！把你卖了纳妾吧！老娘的棺材本子还没处张罗呢！还纳妾！做的什么白日升仙的美梦！老娘看你就是吃的太饱了！饿你三天看你还放不放得出这股闲屁！……”
她被打的趴了半日的炕才缓过来。
然后继续生了老四、老五、老六、老七。
生一回，虚一些。
现如今二十八岁的年纪，看着却宛如四十八，身子骨更是差。
以前是不敢反抗婆母，现在儿子多了有了胆气，但体力估计打不过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