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天门狗洞东三百米,歪脖子蟠桃树下。
我猫着腰,像个准备偷鸡的贼,手里紧紧攥着那根绿光贼亮的“诛仙剑”。脚边,塑料鱼桶里那两条白条鱼大约是换了个仙界水土,精神头居然好了一丢丢,正慢悠悠地吐着泡泡。桶口盖了块破布,勉强封印着那无孔不入的“九幽腥煞气”。
“就……就这儿?” 我压低声音,用气声问手里的剑。眼前这棵树,确实歪得很有个性,蟠桃?毛都没见一根,叶子蔫了吧唧的,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
“嘘——!小声点!” 诛仙剑的绿光紧张地闪烁,声音在我脑子里压得极低,“别被巡天的‘千里眼’和‘顺风耳’那两个瓜娃子听见咯!小黄那龟儿子……说是在这儿接头……”
话音刚落,旁边一人多高的、长势极其旺盛的仙草丛里,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伴随着压抑的、倒吸凉气的声音。
“嘶……哎哟……我的腰……”
草叶被扒开一条缝,一张写满了“我是谁我在哪我好想回老家”的苦瓜脸探了出来。正是快递仙童小黄。他身上的黄袍子皱得像咸菜干,小黄帽歪到了耳朵根,脸上蹭了好几道泥印子,眼神惊恐又无助,活像一只刚被狗撵了三里地的鸡。
“大佬!钓鱼佬大佬!您可算来了!” 小黄看见我,眼泪都快飚出来了,声音带着哭腔,又不敢大声,“救救我!他们……他们真要送我去扫阿修罗界的厕所啊!一万年!那地方……听说连石头缝里都往外冒沼气,比您的鱼桶还霸道一百倍!呜呜……”
“闭嘴!” 诛仙剑在我手里不耐烦地嗡鸣,“嚎个锤子!想把天兵招来嗦?东西呢?”
小黄吓得一哆嗦,赶紧把后面半截哭嚎咽了回去,手忙脚乱地从怀里摸出个东西。那玩意儿巴掌大小,非金非玉,像块磨得锃亮的黑色鹅卵石,表面光滑,隐隐有细微的流光划过,透着一股子高科技的冷感。
“这……这就是‘寰宇星图定位仪’的……备用子机,” 小黄小心翼翼地递过来,像捧着个炸弹,“母机在玉帝的……呃……私人宝库里。用这个,只要知道目标身上一件‘贴身信物’的精确‘气息编码’,理论上……理论上就能锁定他当前在寰宇内的精确坐标!误差不超过……不超过一张蟠桃叶子!”
我接过那冰凉的石头,入手沉甸甸的。贴身信物?气息编码?我脑子里瞬间闪过凌霄宝殿直播里,仙帝那张因羞愤而扭曲的脸。
“玉帝的……裤衩?” 我挑眉,语气带着点玩味。
小黄的脸“唰”地一下白了,拼命摆手,头摇得像拨浪鼓:“大佬!慎言!慎言啊!那……那可是亵……亵渎帝尊!要形神俱灭的!” 他左右看看,声音压得更低,几乎成了气声,“不过……裤衩……咳咳……理论上,确实是……最‘贴身’的……”
“格老子滴!” 诛仙剑在我手里兴奋地一颤,绿光大盛,“妙啊!裤衩!这定位!绝了!快!小黄!那裤衩的‘气息编码’是多少?赶紧输进去!老子要看玉帝老儿穿开裆裤直播!嘿嘿嘿……”
小黄的脸由白转绿,又由绿转紫,嘴唇哆嗦着,眼神里充满了“我是谁我在哪我为什么要答应这个”的终极哲学拷问。他颤抖着伸出手指,在那黑色“鹅卵石”光滑的表面极其艰难地、一笔一划地凌空刻画起来。指尖划过的地方,留下极其微弱、几乎看不见的金色光痕,组成了一个个复杂玄奥的符文。每画一笔,小黄脸上的绝望就加深一分,仿佛在亲手书写自己的死亡通知书。
“癸……癸卯……天罡……离火……纯阳……呃……还有金线云纹锁边……” 他一边画,一边用蚊子哼哼般的声音念叨着,额头上冷汗涔涔。
“噗——” 我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这编码……太有画面感了!金线云纹锁边的裤衩?玉帝老儿还挺讲究!
“好了!” 小黄终于画完最后一笔,像是耗尽了全身力气,整个人瘫软下去,靠在歪脖子树上,眼神空洞地望着仙界灰蒙蒙的“天空”,喃喃道:“完了……这下真完了……扫厕所都没我的份了……直接魂飞魄散套餐……”
他话音刚落,我手里那块黑色“鹅卵石”猛地一震!表面的流光瞬间变得璀璨夺目,如同活了过来!无数细密的金色光点如同星辰般在石内亮起、流转、汇聚!最终,在光滑的石面中央,清晰地投射出一个极其微小、但异常稳定的金色光点!
光点旁边,还有一行不断跳动的、同样微小的金色仙篆小字:
**【目标:昊天金阙无上至尊自然妙有弥罗至真玉皇上帝(尊臀贴合物)】**
**【实时坐标:瑶池仙境·碧波厅·主宾席·正北向·距离地表:三尺二寸】**
我:“……”
诛仙剑:“噗哈哈哈哈哈哈——!!三尺二寸!正北向!主宾席!哈哈哈哈!玉帝老儿!你丫坐得挺端正啊!裤衩定位!精准投放!老子服了!哈哈哈哈!” 它的狂笑在我脑子里炸开,震得我脑仁嗡嗡响。
小黄已经彻底石化,眼神呆滞,仿佛灵魂已经提前一步去阿修罗界考察厕所环境了。
就在这极度荒诞又极度精准的时刻,一阵宏大、悠扬、带着某种韵律感的仙乐,如同水波般从远处层层叠叠地荡漾开来,瞬间覆盖了整个区域。那乐声恢弘中带着喜庆,庄严里透着欢快,正是蟠桃盛会开场的前奏!
“咚——嗡——”
一声低沉浑厚、仿佛能涤荡神魂的钟鸣,紧随仙乐之后,轰然响起!钟声悠远,穿透层层仙云,昭告着这场仙界顶级趴体的正式开始!
“开始了!蟠桃宴!” 小黄一个激灵,从石化状态惊醒,脸上绝望更甚,“完了完了!大佬!我们快跑吧!趁现在……”
“跑?” 我掂量着手里的定位仪,看着那个无比精准的金色光点,又瞥了眼脚边盖着破布的鱼桶。桶里,那两条白条鱼似乎也被钟声惊扰,不安地甩了甩尾巴,搅动起一阵更加浓郁的腥气,透过破布的缝隙顽强地钻了出来。
小黄下意识地捂住了鼻子,眼神惊恐。
“跑什么?” 我咧嘴一笑,露出两排白牙,在仙界略显暗淡的光线下显得有些森然,“正主都就位了,裤衩坐标都到手了,好戏……才刚开场呢!”
我弯腰,一把掀开鱼桶上的破布!那股酝酿了半天的、混合着仙界水土发酵过的顶级腥臭,如同解除了封印的史前凶兽,轰然爆发!比之前在凡间野塘时,更加霸道!更加醇厚!更加具有穿透灵魂的杀伤力!
“呕——!” 小黄离得最近,直接扶着歪脖子树,剧烈地干呕起来,眼泪鼻涕齐流。
就连我手里的诛仙剑,绿光都猛地一暗,发出一声短促的、像是被掐住脖子的“呃!”,随即破口大骂:“瓜娃子!你搞锤子!快盖上!老子要被你熏成咸鱼干了!”
“急什么?” 我面不改色(主要是屏住了呼吸),动作麻利地从桶里捞出那两条精神焕发的白条鱼。它们离开腥水,在空气中徒劳地扭动着身体,粘液拉丝,腥气四溢。我掏出那根原本挂夜光漂的鱼线——结实着呢——手法极其粗暴地,噗嗤噗嗤,直接给两条鱼来了个对穿!鱼鳃进,鱼嘴出!串成了两串还在垂死挣扎的“仙界白条烤串”!
“大佬……您……您这是……” 小黄吐得脸色发绿,虚弱地问。
“伴手礼。” 我言简意赅,把这两串湿漉漉、滑腻腻、散发着致命气息的“烤串”,塞进一个不知从哪儿摸出来的、印着“XX饲料,猪都爱吃”字样的、皱巴巴的塑料袋里。袋子口没扎紧,那股味儿依旧顽强地往外渗。
诛仙剑似乎预感到了什么,绿光狂闪:“龟儿子!你该不会是想……”
“走!” 我一手攥着嗡嗡作响、骂骂咧咧的诛仙剑(当照明棒),一手提着那袋“生化伴手礼”,最后确认了一眼定位仪上那个稳定得令人发指的金色光点——瑶池仙境·碧波厅·主宾席·正北向·距离地表三尺二寸。
“带路!小黄!” 我眼神扫向那个面如土色的快递仙童,语气不容置疑,“去给玉帝老儿……送份‘惊喜’!顺便,把咱们的‘鱼漂’赎回来!”
小黄看着那袋“伴手礼”,又看看我手里绿光森然的“鱼漂”,最后绝望地望向蟠桃宴仙乐传来的方向,眼前一黑,差点当场晕厥。他仿佛已经看到,阿修罗界那深不见底的、冒着绿泡的化粪池,正微笑着向他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