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窗棂上的双喜字红得刺眼。我盯着那个"囍"字右下角缺的一角,那是惊鸿上个月偷偷用指甲掐出来的。
白兰花的香气突然浓了。
她鬓边那朵花被风掀起来的时候,我喉咙里尝到铁锈味。花瓣擦过霍骁的军装纽扣,他皮靴底还沾着前院没扫净的鞭炮碎屑。
咔。
花枝折断的声响比我指节爆裂的声音轻。木刺扎进掌心时,我看见惊鸿睫毛颤了颤。她今天抹了洋货店里新到的胭脂,像喉咙里咳出来的血。
"少帅看够了?"霍骁把惊鸿往怀里带了带,他拇指按在她后颈那颗红痣上。我认得那个力道,上次他这么掐着惊鸿时,她三天没能系盘扣。
父亲的黑檀木烟枪横在我膝窝。铜锅砸在青砖上的动静惊飞了屋檐下的鸽子,它们翅膀扑棱棱掠过惊鸿头顶,有片羽毛粘在她唇珠上。
"陆少爷。"小桃红突然撞过来。她袖口蹭到我手腕时,有东西硌得生疼。翡翠脚链缠着三根长发,发梢还打着我们初见时她系的平安结。
惊鸿的留声机在唱《夜来香》。霍骁书房亮着灯,窗纸上映出他撕信件的剪影。我摸到左肩的摩斯密码,那些凸起的疤痕突然发烫。
白姨在回廊拐角咳嗽。她旗袍开衩处露出半截枪管,血顺着丝袜往下滴。昨天她塞给我的纸条还压在砚台下,上面惊鸿的字迹晕开了:"别碰书房抽屉"。
父亲踹翻了脚凳。他腰间配枪擦过我耳际,枪套里露出半张批文。阮家老宅的房契背面,墨迹新鲜得能蹭花手指。
小桃红又在换白兰花。她踮脚时我看见她袜筒里的刀,和她姐姐当年护着惊鸿跳船时别的位置一模一样。霍骁的副官正在数二楼窗口的盆栽,第七盆下面压着惊鸿的绣帕。
留声机卡带了。"香"字唱到一半,惊鸿突然看向我。她嘴唇动了动,霍骁的佩刀正好挡住月光。我数着她睫毛投下的阴影,突然想起去年今日,她在我怀里数过的梧桐叶。
第2章
祠堂的檀香熏得我眼睛疼。父亲把文书拍在供桌上时,祖宗牌位都在晃。墨迹还没干透,我名字上按着鲜红的指印。
"再碰军政府的事,老子亲手毙你。"父亲踹翻铜盆,火星子溅到我手背上。他腰间配枪硌着我肋骨,枪管还带着体温。
白姨的胭脂味混在烟灰里飘过来。她旗袍下摆扫过门槛,留声机的声音突然断了。我数着供桌裂缝里的香灰,惊鸿指甲掐出来的痕迹和祠堂窗棂上的缺口一模一样。
"百乐门新来的头牌。"白姨往我口袋里塞东西时,小指甲划破了绸缎。她袖口露出的纱布渗着血,昨天被霍骁副官用烟头烫的。"唱得一般,总望着东南角发呆。"
我肩上的纹身开始流血。密密麻麻的凸起硌着衬衫,惊鸿咬出来的牙印还在发烫。上次她在我肩上哭的时候,翡翠脚链缠住了我的怀表链。
小桃红在擦留声机。她踮脚时我瞥见袜筒里的刀,和那张被霍骁撕碎的房契花纹相同。白兰花换到第三朵,惊鸿的绣帕不见了。
"第七盆。"小桃红突然摔了抹布。水渍在青砖上漫开,形状像阮家老宅的布局图。她姐姐死在霍骁书房那晚,窗台上也摆着七盆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