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缝里飘出雪茄烟。霍骁在翻公文包,掏出来的竟然是阮家老宅的地契。纸张哗啦响的时候,我咬破了嘴唇。地契右下角盖着父亲的私印,朱砂印泥还没干透。
"东南角。"我突然想起惊鸿在百乐门说的话。茶楼东南角的窗户开着,小桃红的身影一闪而过。她今天换了绛紫色袄裙,和惊鸿母亲死那天穿的一样。
霍骁突然咳嗽。他撕地契的动作太熟练,纸屑飘到窗台上。有片碎纸落在我手背,上面"阮氏"两个字被血糊住了。我认得这血迹的走向,是惊鸿咬破手指写的。
排水管吱呀响了一声。小桃红在窗台摆白兰花,花盆底压着半根金条——白姨上个月失踪时带的盘缠。花瓣沾了水,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蓝。
我伸手去够那朵花,左肩的摩斯密码突然刺痛。惊鸿上次咬这个位置时,霍骁的汽车正从百乐门后门开走。花蕊里藏着黑褐色膏体,鸦片烟的味道熏得我眼睛发涩。
"书房暗格。"
膏体在指尖融化,露出惊鸿用簪子尖刻的字。她最近总玩的那支银簪,是我送她十七岁生日的礼物。霍骁的书房在走廊尽头,门锁上挂着阮家祠堂的铜钥匙。
楼下突然传来刹车声。父亲的黑轿车停在茶楼正门,副官手里的枪上了膛。我缩回阴影里时,白兰花盆突然翻了。盆底刻着摩斯密码,是惊鸿教给我的求救信号。
霍骁的皮靴声逼近窗口。我贴着排水管滑下去,掌心蹭掉一层皮。落地时踩到什么软东西——是白姨的绣花鞋,鞋头还缀着她最爱的珍珠。
茶楼后门吱呀开了。小桃红端着茶盘出来,手腕上戴着惊鸿的翡翠镯子。她故意把茶水泼在墙上,水渍流成箭头形状,指向军火库的方向。
我摸到口袋里的生锈钥匙。齿痕和阮家老宅大门那把对不上,倒像书房暗格的制式。霍骁的咳嗽声从头顶传来,他吐痰的声音像在撕信。
月光突然被云遮住。我数着心跳摸到茶楼背面,砖缝里塞着半张照片。惊鸿穿着白旗袍站在阮家祠堂前,背后站着戴面具的父亲。照片背面用血画着钥匙的形状,齿槽位置和鸦片膏的刻痕分毫不差。
小桃红在二楼咳嗽。她学惊鸿的声调太像,连气音都一模一样。霍骁的副官突然冲向后院,枪套拍打大腿的声音像惊鸿的高跟鞋跟敲地。
我攥着鸦片膏翻进巷子。茶楼灯灭的瞬间,东南角窗户扔下来个东西。翡翠脚链缠着白兰花,花心里塞着半根金钗——是惊鸿母亲咽气时攥着的那支。
军火库方向传来引擎声。我舔掉指尖的鸦片膏,苦味下面藏着惊鸿常用的花露水香。左肩的摩斯密码又开始渗血,和茶楼滴落的鸦片膏一个颜色。
第5章
军火库的探照灯扫过来时,我正用金钗撬书房的气窗。铁锈簌簌落进衣领,像惊鸿那次替我掸去肩上的桂花。
铜钥匙插进锁孔转了半圈就卡住。我摸出鸦片膏抹在齿槽上,油脂润滑的声音让我想起惊鸿擦留声机唱针的动静。门开时带起一阵风,掀开了书桌上那本《三民主义》。
137封信码得整整齐齐。
最上面那封的邮戳日期刺得我眼眶发烫。本该是我们拜堂的时辰,惊鸿在霍骁床上咬破了鸳鸯枕。信封边角的褶皱很新,像是被人反复摩挲过——霍骁不拆信,但他会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