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疏桐的鞋底刚碾过走廊最后一块大理石砖,后颈突然泛起细密的凉意。
她攥紧帆布包带的手微微发颤——那凉意不是风,是被人盯着的直觉。
佣人收拾餐具的响动不知何时停了,整座宅子安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她贴着墙挪到转角,后门的铜锁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周管家借备用钥匙时说的"后门年久失修,钥匙得使巧劲"还在耳边。
只要再走三步,指尖就能触到门锁。
"咔嗒。"
是皮鞋跟磕在楼梯大理石上的轻响。
林疏桐的呼吸瞬间凝在喉咙里。
她慢慢转身,楼梯转角的壁灯下,顾承砚倚着栏杆站着,银灰真丝睡衣松松垮垮搭在肩头,领口敞到锁骨,发梢还沾着未干的水珠,像刚从浴室出来。
可他的眼睛比深夜的泳池更冷,正一眨不眨盯着她怀里的帆布包。
"要去哪儿?"他的声音轻得像在问晚餐吃什么,尾音却带着冰碴子。
林疏桐的指甲掐进掌心。
三天前她在他书房翻到苏若雪的病历,胃癌晚期时写的日记里夹着半张合影——顾承砚穿着同样款式的睡衣,替苏若雪系项链。
那项链现在正躺在她的床头柜上,是顾承砚昨晚亲手给她戴上的,说"和若雪戴时一样好看"。
"我要走。"她强迫自己迎上那双眼,"不是去替谁取药,不是去试谁的裙子,是林疏桐要离开这里。"
顾承砚的喉结动了动,慢慢走下台阶。
他每走一步,林疏桐就往后缩一步,直到后腰抵上冰凉的门板。
他停在离她半步远的地方,垂眸时睫毛在眼下投出阴影:"上周三你在花园摔了,膝盖青得像片瘀云,却笑着说'若雪也爱跪坐看蝴蝶';前天你替我熨衬衫,把袖扣收进檀木盒最里层——若雪总说金属碰木头的声音像雨打青瓦。"
他伸手,指腹轻轻蹭过她泛红的眼尾:"你看,连撒谎都带着她的影子。"
林疏桐猛地偏头躲开那只手。
帆布包带勒得肩膀生疼,里面的布洛芬盒子硌着肋骨——原身总说头痛,其实是替身心痛症发作时,系统在惩罚她不够像苏若雪。
可刚才撕了顾承砚给苏若雪的遗言信后,她第一次觉得,那些锥心的疼或许不是惩罚,是在提醒她:你是林疏桐,不是谁的复制品。
"我不是她。"她咬着牙重复,"就算我模仿得再像,你爱的也是记忆里的苏若雪,不是我。"
顾承砚忽然笑了,指节抵着她发顶轻轻揉了揉。
这个动作太像他平时逗她时的温柔,林疏桐一时忘了反应。
他的声音放得更轻,像在说什么秘密:"若雪走的那晚,攥着我的手说'阿砚,找个像我的人,替我看你老'。"
他的拇指抚过她耳后那颗小痣——苏若雪没有这颗痣,林疏桐上周才发现的。"你比她多了这颗痣,比她更会在我胃疼时煮小米粥,比她......"他的呼吸扫过她额角,"更让我觉得,她真的回家了。"
"回家?"林疏桐突然笑出声,眼泪却不受控制地砸在他手背。
原来他所谓的"回家",是把她当成苏若雪的归处。
她想起今早替他挑袖扣时,他手机弹出未读消息:"顾总,苏小姐的墓地修缮完毕,蓝玫瑰已补种。"那时她还以为他终于要放下过去,现在才明白,他只是给"苏若雪"找了两个栖身之所——一个在地下,一个在他身边。
"顾承砚,你根本分不清......"
"分清什么?"他打断她,指尖顺着她下颌线滑到后颈,微微用力将她按向自己胸口。
林疏桐听见他心跳如擂鼓,和每次她穿苏若雪同款裙子时的频率一模一样。"分不清是苏若雪的影子,还是林疏桐的心跳?"
后门的铜锁在她背后硌出红印。
林疏桐突然想起系统今早的提示:"检测到宿主心动值异常,逃离成功率下降20%。"那时她还骂系统乱报错,现在才懂——原来她早就在这场替身游戏里,动了不该动的心。
顾承砚的下巴抵着她发顶,声音闷在发间:"乖,跟我回去。"他的体温透过睡衣渗过来,像团烧不尽的火,"我让人把玫瑰丛里的碎纸捡回来了,明天我们一起粘。"
林疏桐浑身开始发抖。
她想起被风吹走的半片"陪"字,此刻正躺在蓝玫瑰丛里,和苏若雪胸针上的花重叠在一起。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知道她偷信,知道她撕信,甚至知道她今晚要逃。
他只是在等,等她自己撞进他织的网里,然后说一句"你终于回家了"。
"顾承砚......"她的声音带着哭腔,"你根本不明白,我要的不是......"
"我明白。"他捧起她的脸,拇指抹去她的泪,"你要的,我都给。"
夜风突然灌进来,吹得帆布包带在两人之间晃荡。
林疏桐望着他眼底翻涌的暗色,突然意识到——这场逃离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她以为自己在反抗替身的命运,可顾承砚早就把"林疏桐"也关进了苏若雪的牢笼里,用温柔做锁,用深情做枷。
她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却抵不过心脏传来的钝痛。
这次不是替身心痛症,是她自己的心,在一寸寸裂开。
林疏桐的指甲几乎要在掌心剜出血洞。
顾承砚那句"她终于回家了"像根烧红的针,精准扎进她最痛的软肉里——原来她所有的挣扎,在他眼里不过是"苏若雪"闹脾气后归家的小插曲。
"够了!"她突然爆发,用尽全身力气推他胸口。
顾承砚没防备,踉跄着后退半步,睡衣领口滑得更开,露出锁骨下淡粉色的旧疤——那是苏若雪临终前用指甲抓的。
林疏桐看着那道疤,喉间泛起腥甜,"我不是她!
我不是任何人的复制品、替代品!
我是林疏桐,是会因为你忘记我不吃香菜掉眼泪,会在你熬夜时偷偷煮醒酒汤的林疏桐!"
她的声音带着破碎的哭腔,尾音在空旷的走廊里打颤。
顾承砚的瞳孔猛地收缩,伸手要碰她的脸,却被她偏头躲开。
就在这时,机械的电子音突然在耳畔炸响:"叮——检测到宿主心动值+5%,当前累计95%。"
林疏桐如遭雷击。
她猛地摸向口袋里的手机,屏幕亮着,系统界面浮在主屏幕上,进度条的绿色几乎要漫出边框。
下方弹出对话框:"请宿主决定是否继续执行【彻底取代白月光】任务。
继续则完成100%进度,获得回归权限;终止则清空当前进度,承受100%替身心痛症反噬。"
"不......不要。"她颤抖着指尖去按"取消",可手指刚触到按钮,界面就像被施了魔法般扭曲,红色警告字浮出来:"任务绑定中,无法退出。"她又急又怕,手机差点摔在地上,"系统!
007!
你说过完成100次心动就能回家的!"
"宿主当前触发隐藏任务线。"系统的声音比以往更冷,"原任务【替身扮演】已进阶为【彻底取代】,请宿主尽快决策。"
林疏桐的呼吸变得急促。
她抬头看向顾承砚,他正站在两步外,眼尾泛红地盯着她手里的手机,喉结动了动:"桐桐,你在和谁说话?"
"和你无关!"她后退两步,后背抵上冰凉的墙。
顾承砚的目光落在她颤抖的手机屏幕上,忽然上前一步抓住她手腕。
林疏桐想挣开,却被他扣得死紧,他低头扫过屏幕,瞳孔骤缩成针尖:"这是什么?"
"放开我!"林疏桐尖叫着踢他小腿,顾承砚吃痛松手,她趁机往楼梯跑。
可刚踏上第一级台阶,后腰就被圈住,整个人被打横抱了起来。
顾承砚的心跳声透过衬衫传来,震得她耳膜发疼:"别闹了,我带你回房。"
"顾承砚你混蛋!"她捶他胸口,眼泪糊了满脸,"你根本不知道我想要什么!"
"我知道。"他的声音闷在她发间,脚步却稳得像山,"你想要我眼里只有你,想要我不再提若雪,想要......"他顿了顿,推开卧室门的动作轻得像怕惊飞蝴蝶,"想要我只爱林疏桐。"
林疏桐的动作猛地一滞。
顾承砚将她轻轻放在床上,替她脱掉沾了夜露的帆布鞋,又拉过蚕丝被盖住她蜷起的双腿。
床头灯调成暖黄色,在他下颌投出柔和的阴影:"别怕,我会一直陪着你。"他俯身吻了吻她发顶,转身走向门口。
"你要锁门?"林疏桐的声音突然哑了。
顾承砚的手搭在门把上,背对着她:"今晚你情绪太激动。"金属锁舌弹出的轻响在寂静里格外清晰,"明天早上,我们好好聊聊。"
门被合上的瞬间,林疏桐终于崩溃。
她蜷成虾米状,把脸埋进枕头里哭。
眼泪很快洇湿了枕套,她摸到床头柜抽屉里的日记本——那是她偷偷写的,每一页都记着"今天没有模仿苏若雪"的小事:给顾承砚煮的醒酒汤加了枸杞,因为他胃寒;把他乱扔的袖扣收进蓝色丝绒盒,因为他说过喜欢这种蓝;在他衬衫第二颗纽扣里缝了薄荷香包,因为他总说开会犯困......
她摸出钢笔,在空白页上写:"我不想成为谁的影子,哪怕是你。"字迹被泪水晕开,"我想林疏桐是林疏桐,不是苏若雪的延长线。"
不知哭了多久,她迷迷糊糊睡过去。
再睁眼时,床头灯还亮着,手机在枕头边震动。
她拿起来,屏幕上是系统消息:"恭喜宿主,完成95%任务进度,距离回归还差一步。"
窗外传来佣人们细碎的交谈声。
"张妈,明天的慈善茶会真要在别墅办?"
"顾总亲自交代的,说是要请秦小姐来......"
林疏桐的手指在屏幕上停顿。
秦婉儿——她记得这个名字,是原书中苏若雪的堂妹,也是顾承砚商业联姻的备选对象。
月光透过窗帘缝隙漏进来,在她手背投下细弱的光,像极了那天顾承砚替她系项链时,落在锁骨上的温度。
手机突然又震了震,新消息弹出:"请宿主准备,【彻底取代】任务关键节点将于三日后触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