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纱帘在梳妆台上投下细碎光斑时，林疏桐正捏着衣架上那条黑裙。
裙身缀着细密的银线，在她指尖泛着冷光——这是她上个月逛高定时一眼相中的款式，当时导购说"苏小姐生前最厌黑色"，顾承砚便笑着将裙子塞进她衣橱，说"你穿什么都好看"。
系统007的电子音突然在耳畔响起："宿主今日有S级任务触发可能，建议继续使用苏若雪最爱的藕荷色真丝裙。"
林疏桐的指甲掐进掌心。
昨晚陈特助的话还在耳边嗡嗡作响——"彻底切断她和外界的联系"。
她望着镜中自己，发尾卷成苏若雪最爱的弧度，连耳坠都是复刻白月光的珍珠泪，突然觉得这张脸像被按进模子里的面团，连呼吸都带着别人的形状。
"换黑裙。"她将衣架重重挂回，发梢扫过锁骨时带起一阵刺痛，是原身被顾承砚扯断珍珠项链时的记忆反噬，"今天，我要他看清楚我是谁。"
系统沉默两秒，机械音里难得带了点波动："当前任务进度89%，剩余时间17小时23分。
若触发反角色行为导致心动值下跌——"
"我赌他舍不得。"林疏桐打断它，指尖抚过裙侧的银线，"赌他所谓的喜欢，不全是对苏若雪的执念。"
晚餐时分，顾承砚的私人餐厅飘着松露奶油汤的香气。
林疏桐踩着细高跟走进来，黑裙在水晶灯下泛着幽光，像朵突然绽放在素白餐桌中央的黑玫瑰。
顾承砚正在看文件，抬头的瞬间，钢笔"啪"地掉在骨瓷餐盘上。
他的喉结动了动，目光从她发顶一路往下，最后停在她刻意没戴珍珠耳坠的耳垂上："今天...不一样。"
"顾总不喜欢？"林疏桐在他右侧坐下，膝盖轻轻碰了碰他的西裤。
以前苏若雪吃饭总坐他左边，说"左边离心脏近"。
顾承砚伸手替她理了理被空调吹乱的发，指腹擦过她耳尖时，她明显感觉到他的手顿了顿——苏若雪最怕痒，从前他碰她耳朵，她会笑着躲进他怀里。
可林疏桐只是垂眸盯着他腕间的手表，那是苏若雪送的定情物，表盘里嵌着半颗碎钻。
"喜欢。"顾承砚收回手，将松露汤推到她面前，"阿桐穿什么都好看。"
林疏桐的勺子在汤里搅出漩涡。
系统倒计时的红光在她视网膜上跳动，像团烧不尽的火。
她突然放下勺子，金属与瓷盘相撞的脆响惊得侍应生缩了缩脖子。
"顾承砚。"她望着他瞳孔里自己的倒影，声音轻得像片雪，"你有没有喜欢过我？"
餐厅里的水晶灯突然晃了晃。
顾承砚的睫毛颤了颤，喉结滚动的声音在安静的空间里格外清晰。
他伸手覆住她搁在桌沿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真丝手套渗进来，和从前苏若雪痛经时他捂她手的温度一模一样。
"当然。"他说得很慢，尾音带着点沙哑，像在念一句刻进骨头里的誓言，"我一直都喜欢你。"
系统提示音在耳边炸开："叮——检测到男主心动值+16%，当前进度90%。
距离任务完成还剩10%。"
林疏桐的指尖在他掌心里轻轻蜷缩。
她望着他眼底翻涌的温柔，突然想起上个月在他书房看到的相册——苏若雪穿藕荷裙的照片，和她穿同一条裙子的照片，被他用红笔圈在一起，旁边写着"像"。
"你说的'我'，是哪一个我？"她抽回手，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是模仿苏若雪笑的我，是替她给你送胃药的我，还是现在穿着黑裙、没戴珍珠耳坠的我？"
顾承砚的笑容僵在嘴角。
他望着她泛白的指尖，忽然想起今早陈特助递来的报告——她这月没去苏若雪常去的花店，没买白月光最爱的桂花糕，甚至在慈善晚会上拒绝了所有模仿苏若雪的社交礼仪。
"阿桐..."他伸手想碰她的脸，被她偏头躲开。
窗外的晚风掀起纱帘，吹得餐桌上的玫瑰微微摇晃。
林疏桐望着他腕间的碎钻手表，突然觉得那些温柔像团裹着糖衣的冰，甜得发苦，凉得刺骨。
顾承砚沉默片刻，轻轻叹息："你和她——"
"叮——"
系统的紧急提示音骤然响起，林疏桐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她盯着视网膜上突然暴涨的倒计时：剩余时间1小时！
顾承砚的话被截断在风里。
林疏桐望着他欲言又止的眉眼，突然笑了。
原来最疼的不是任务失败的记忆反噬，而是明知道他的温柔里掺着苏若雪的影子，却还是贪心地想听那句"只喜欢你"。
她抓起手包起身，黑裙掠过他西装裤时带起一阵风。
顾承砚下意识要拉她，却只抓住了她垂落的发尾。
"阿桐？"他的声音里有了点慌乱。
林疏桐在门口停住脚步。
月光透过落地窗落在她背上，将影子拉得老长。
她望着墙上苏若雪的肖像画——那个穿藕荷裙的姑娘正朝她笑，和镜子里的自己重叠成模糊的重影。
"顾总。"她侧过脸，眼尾的泪痣在阴影里忽明忽暗，"明天，我要听完整的答案。"
说罢她推门而出，高跟鞋声在长廊里敲出急促的鼓点。
顾承砚望着她消失的方向，喉结动了动，最终将那句"你和她越来越像"咽回肚子里。
水晶灯在头顶晃了晃，投下摇晃的光斑。
他低头看向餐桌，那里躺着林疏桐方才碰掉的珍珠耳坠——是他让人照着苏若雪的旧物新做的，此刻正安静地躺在松露汤的涟漪里，像滴凝固的泪。
顾承砚的话像根细针扎进林疏桐耳骨。
她站在门口的脚步顿住，月光从背后漫上来，将他的声音浸得发凉。
“分不清了”——原来他所谓的“喜欢”，不过是她与苏若雪重叠的轮廓终于严丝合缝。
她转身时眼眶发酸，却偏要笑着看他：“顾总这是满意了？”尾音发颤，像片被风卷着打转的枯叶。
顾承砚伸手想碰她的脸，指尖快触到她皮肤时，她猛地后退半步，撞在门框上。
“阿桐？”他皱起眉，眼底浮起困惑，“你今天...”
“我今天很好。”林疏桐打断他，指甲掐进掌心的痛意顺着神经窜到头顶，“就是突然想起，苏若雪最讨厌别人说她和谁像。”她望着他腕间的碎钻手表，那半颗钻在灯光下闪得刺眼，“顾总，你说她要是知道有人替她活成了她自己，会高兴吗？”
顾承砚的瞳孔微微收缩。
他张了张嘴，却见林疏桐已经转身，黑裙扫过地面的声响比她的脚步声还急。
等他追到走廊，只看见她的背影撞开楼梯间的门，金属门“哐当”一声砸在墙上，惊得天花板的水晶灯摇晃起来。
林疏桐跑上楼时，高跟鞋卡进楼梯缝隙。
她踉跄着扶住扶手，膝盖撞在台阶上的钝痛混着原身被推下楼梯的记忆翻涌——那次也是为了替苏若雪取落在顾宅的手包。
她扯掉鞋子，赤着脚继续跑，发尾散了一半，像团乱蓬蓬的云。
推开门的瞬间，她反手锁上，整个人贴在门板上喘气。
衣柜镜子里的自己眼睛泛红，耳坠早不知掉在哪，耳垂上还留着金属刮过的红痕。
床头柜上的香薰机还飘着苏若雪最爱的晚香玉味，她冲过去拔掉插头，玻璃罩“啪”地摔在地毯上，碎成一片星光。
手机在枕头底下。
她掀开床单，手指抖得厉害，屏保亮起时，屏幕上的时间显示23:17 —— 系统说剩余时间1小时，现在只剩43分钟。
她快速输入“逃离攻略”，搜索框刚跳完最后一个字母，系统提示音炸响：
【叮——检测到宿主觉醒自我意识，触发隐藏任务线。
当前进度90%，解锁最终任务：“彻底取代白月光”（S级）。
任务内容：让男主承认“你是我唯一的阿桐”，而非苏若雪的影子。
任务成功：获得回归现实资格 + 记忆屏蔽卡永久使用权；任务失败：承受原身全部苦恋记忆反噬（疼痛等级MAX）。】
蓝光映得她眼尾发亮。
她盯着“彻底取代”四个字，喉咙发紧——这是系统给的最后通牒，要么成为顾承砚心里新的白月光，要么被回忆里的痛活剐。
可如果真的取代了...她望着窗外的夜色，风掀起纱帘拂过手背，像极了苏若雪墓前那株常春藤的触感。
“如果我真的取代了她...”她对着空气喃喃，声音轻得像要被风卷走，“你还会有我吗？”
系统没有回答。
梳妆台上的相框被风掀得翻了面，露出背面夹着的信纸 —— 那是她上个月在顾承砚书房偷拿的，苏若雪去世前他写的遗言：“等我老了，就来陪你。”字迹遒劲，末尾还画了朵和苏若雪胸针上一样的蓝玫瑰。
林疏桐抓起信纸，指腹蹭过“陪你”两个字。
曾经她以为这是顾承砚深情的证据，现在只觉得刺得慌。
她走到窗边，月光把信纸照得透亮，那些字像爬满了蚂蚁，咬得她指尖发麻。
“对不起。”她突然笑了，眼泪砸在信纸上晕开墨痕，“我不是她。”
指尖用力一撕，信纸裂成两半。
再撕，碎片簌簌落在窗台，像场细小的雪。
风灌进来，几片碎纸打着旋儿飘向夜空，其中半片“陪”字被吹得老高，最后落进楼下的玫瑰丛里。
钟表敲响十二下时，林疏桐蹲在衣柜前，从最底层抽出个帆布包。
那是她上周趁顾承砚出差，让陈特助买的“运动器材包” —— 其实装着换洗衣物、身份证和半盒布洛芬（原身总说头痛）。
她摸到包底的手机备用机，开机时屏幕亮起微弱的光，照亮了床头柜上顾承砚送的钻石项链 —— 那是苏若雪25岁生日时，顾承砚说要补送的礼物。
窗外的月亮躲进云里，夜色突然暗了几分。
林疏桐把帆布包挎在肩上，赤着的脚踩在地毯上没有声响。
她走到门边，手搭在门把上时顿了顿，转身望向床上摊开的黑裙 —— 银线在黑暗里泛着幽光，像她今晚最后一丝侥幸。
走廊里的声控灯随着她的脚步次第亮起。
她贴着墙走到楼梯口，听见楼下客厅传来佣人收拾餐具的响动。
月光从落地窗漏进来，在地面铺了条银路。
她望着那路的尽头，忽然想起系统说过，逃离攻略的第一步是“在男主彻底标记你之前，找到他的弱点”。
而她的弱点，大概就是终于明白 —— 比起回家，她更想要个只属于“林疏桐”的明天。
（衣柜深处，被她遗忘的珍珠耳坠在阴影里闪了闪，像滴没落下的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