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指甲深深地嵌进掌心，渗出血丝。那双曾经弹奏着肖邦的、纤细白皙的手，此刻却沾满了灰尘和污垢。尊严，是她身上最后一件属于旧世界的华服，一旦脱下，她就彻底不再是那个“苏清雪”了。
我很有耐心，就这么举着馒头，静静地看着她。
我在羞辱她吗？
是的。
但我更是在逼她做出选择。选择活在虚幻的过去，然后像李娜一样，饿死在某个不知名的角落里；还是选择敲碎那个虚假的自己，拥抱这个残酷的、真实的现在。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宿舍里，那几个正在干活的女生，也都停了下来，大气不敢出地看着这一幕。她们的眼神很复杂，有同情，有麻木，甚至还有一丝隐秘的快感。神坛的崩塌，对信徒而言，总是有着一种病态的吸引力。
终于，苏清雪动了。
她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像蝶翼一样颤抖着，两行清泪无声地滑落。然后，她缓缓地，将自己的额头，贴在了冰冷、肮脏的地板上。
咚。
一声轻响，却像重锤一样，敲碎了某种无形的东西。
我能感觉到，在她磕下这个头的瞬间，她身上某种名为“过去”的气息，彻底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于虚无的平静。
我将手中的馒头，递到了她的面前。
她没有立刻去拿，而是抬起头，看着我，用一种我从未听过的、空洞的声音问道：“为什么？”
“为什么？”我重复了一遍，然后淡淡地说道，“因为在这个世界，食物，就是神明。而我，是神明的代言人。你跪的不是我，是你活下去的欲望。”
我顿了顿，继续说道：“这是我教你的第一课，也是最重要的一课：在这里，尊严一文不值，活下去，才是一切。”
说完，我把馒头塞进了她的手里。
她捧着那个还带着一丝余温的馒头，先是小口小口地舔舐，然后，再也无法抑制住身体的本能，像一只护食的野兽，大口大口地撕咬、吞咽。她的吃相很难看，甚至有些狰狞，眼泪和馒头屑混在一起，沾满了她那张曾经完美无瑕的脸。
我没有再看她，而是站起身，对其他几个女生说道：“活干完了，这是你们的报酬。”
我扔给她们每人一小块压缩饼干。她们立刻像抢食的饿狼一样扑了上去，刚才那一点点同情心，早已被饥饿冲刷得一干二净。
这就是人性。在极端的环境下，它会褪去所有文明的伪装，露出最原始、最丑陋的内核。
苏清雪吃完了馒头，蜷缩在角落里，像一个没有灵魂的娃娃。她不再哭，也不再说话，只是呆呆地望着窗外那片被冰雪覆盖的、灰白色的天空。
我知道，从今天起，那个叫苏清雪的校花，已经死了。
活下来的，只是一个为了生存，可以抛弃一切的，我的工具。
4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地过去。
苏清雪成了我的影子。我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没有反抗，也没有怨言。她的话越来越少，眼神也越来越麻木，像一潭死水。
我让她去打扫我们占据的这层楼的走廊，清理那些被冻死的尸体。她会面无表情地拖着那些曾经的同学、老师，将他们堆积在楼道的尽头，像处理一堆垃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