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隐隐觉得,这江南的温山软水,这长安的富贵繁华,都像一张无形的网,细细密密地缠绕着他。
他读书,读的不是功名利禄,而是书页背后那个广阔无垠的世界。那些字句,早已化作无形的翅膀,把他的心带到了我目光无法企及的远方。
5 从军之路
变故发生在他二十岁那年。西北边境战事骤紧,突厥犯边,连下数城,边关告急的文书雪片般飞入长安。
朝堂之上主和主战争论不休,而民间已是群情激愤。那段时间,沈知意几乎足不出户,整日待在书房里,对着舆图沉默,或是翻阅那些边塞传来的邸报,眉头锁得越来越紧。
一天深夜,他忽然把我叫到书房。烛火摇曳,映着他清瘦却异常坚定的脸庞。
“阿七,”他开口,声音有些沙哑,“我决定了。”
我看着他,没有问。我知道他要说什么。
“我要去从军。”他说得斩钉截铁,“家业固然重要,但国若不在,何以为家?读书万卷,若不能经世致用,护佑黎民,与废纸何异?我想用我的方式,为这片土地做点什么,而不是一辈子困在算盘和绸缎之间。”
我没有劝阻。我知道劝阻无用。当他做出决定时,那种光芒是我从未见过的,仿佛积压已久的力量终于找到了出口。我只是点了点头,说:“好。”
他散尽家财,几乎变卖了所有能变卖的产业,只留下祖宅和一小部分维持母亲生计的田产。
所得巨款,大部分被他通过各种渠道,换成了军粮、药材、御寒的衣物,秘密送往边关。
另一部分,则用来打点兵部文书,换取一个能亲临前线的身份——不是去做摇扇的幕僚,而是从一个最低阶的校尉做起。
6 西行征程
消息传出,江南和长安的商圈一片哗然。沈家少爷疯了?放着亿万家产不守,要去那鸟不拉屎的边关送死?长安城那些曾与他一同走马观花的公子哥儿们,更是把这事当成了天大的笑话。
“沈知意?那个沈家绸缎庄的?啧啧,真是读书读傻了!”
“怕是中了邪风,想去边关捞点军功,镀层金回来?也不看看那是玩命的地方!”
“等着吧,用不了一个月,就得被黄沙吓破胆,哭爹喊娘地跑回来!”
这些嘲讽和议论,像苍蝇一样嗡嗡作响。沈知意充耳不闻。
他遣散了大部分仆役,安顿好母亲,只带着我,和几辆装载着简单行囊以及他视若珍宝的书籍、舆图的马车,在一个雾气蒙蒙的清晨,悄然离开了长安。
没有送行的人群,没有依依惜别的柳枝。只有冰冷的晨露打湿了马蹄。
我回头望了一眼那座在晨曦中轮廓模糊的巨大城池,它依旧繁华,却与我们再无干系。
然后我催马跟上前面那个青布衣衫的背影。他没有回头,脊梁挺得笔直,走向他心心念念的“天下”。
路途遥远且艰苦。越往西行,景色越发荒凉。江南的绿意被黄土取代,湿润的空气变得干燥呛人。风沙起来时,天地昏黄,吹得人睁不开眼。
沈知意却似乎并不觉得苦。他脱下锦袍,换上粗布军服,很快被晒黑、磨砺出茧子。
他如饥似渴地向队伍里的老兵请教辨识方向、寻找水源、应对沙暴的技巧,晚上宿营时,就着篝火研读兵书,在地面上画着简易的沙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