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钻骨缝，他扬唇。
疼好，疼便不忘。
不忘她结婴日，雷龙撕身。
不忘他抱尸跪雨，天道吐字：
“逆命者，散魂灭念。”
那夜他白头。
那夜他起誓：
“天道不容她，我逆天。”
山腰小径碎石覆苔。
竹屋半掩，似待归人。
推门，尘飞。
案上油灯枯，灯芯完整。
他一点灵火，灯亮。
微光里，画悬：
青裙少女立花树下，回首含笑。
落款李慕婉。
他抬手，指停半空，收回。
“再给我片刻，我带你回家。”
夜深，他坐阶前。
月下品灵石握掌，杂质如刀。
灵气强抽，破脉而行。
寸寸割血，他无声。
汗湿白衣，不皱眉。
痛好，痛才清醒。
黎明最暗，他睁眼。
风卷杀意。
灰羽夜枭栖竹梢，目猩红。
啸声化刃，劈眉心。
他抬指，灵气未稳，杀影已出。
灰刃崩，夜枭碎血雾。
他张口吸尽，灵气冲开第二脉。
白衣染梅，起身。
“借你血，开我路。”
天微亮，他到后山。
孤坟无碑，断剑插土。
他跪，叩血。
“师父，徒儿无用，失了宗门，也失了她。”
三叩毕，坟裂，玉简飞出。
《太初古经》上卷，魂引情锁，可修元婴。
他收简，声轻：
“够了。”
回屋，点灯。
灯火摇，他取木牌，指刻：
“李慕婉之灵。”
牌挂门前，像等她推扉。
他背小包，内三物：
天逆珠、半块灵石、一幅画。
关门，风雪骤来，白发尽白。
不止雪，还有岁月，还有执念。
山脚落霞镇，街未醒。
他买馒头，掌柜嗤凡人。
杀气凝针，悬眉心。
馒头热，他捧咬。
“原来热的，是这种味。”
上次她递他，阳光极盛。
她笑问：
“修行那么快，会不会忘了我？”
他答：
“不会。”
今他没忘，她却再听不着。
三千里，他走一月。
脚底破愈再破，夜停打坐。
凝气五层，遇三筑基劫路。
他两指夹刀，刀碎人亡。
抽魂化烟，飘入袖。
“借你们魂，开我梦。”
七彩界门前，他停。
裂缝如伤，天逆珠嵌心。
门开一线，踏入。
天地旋，再睁眼——
花树下，她青裙回眸，笑如初。
他远立，泪落无声。
只在心里刻：
“李慕婉，这一次，我不让你死。”
风掀他白发，梦道初启。
劫未降，杀未现。
他知，这只是头。
真正的天劫，不在苍穹，在他亲手布的局。
……
东临宗旧山门，夜浓如墨。
王林立在残阶，白发沾霜，掌心天逆珠灰青，无芒。
珠内藏有四次本源：青丝、血、雨、灯。
本源未稳，梦道不开。
他并指划胸，心血滴珠。
灰青珠面裂开，投出一道裂缝，像旧伤被撕开。
裂缝吸月华，化作漩涡。
漩涡深处，少年王林负剑拾阶，李慕婉执灯迎晨。
王林抬步踏入，背影被吞没。
梦道内，时间回到她结婴前百日。
少年王林尚青涩，杀孽未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