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铜锁与异响
凌晨两点十七分,林小满的睫毛被突如其来的声响惊得颤动了一下。
不是窗外梧桐叶被风卷落的沙沙声,也不是老旧水管偶尔的滴水声,而是从走廊尽头那间紧闭的书房里传来的 ——“咔嗒、咔嗒、咔嗒”,细碎又执着,像有无数只透明的甲虫在啃噬金属。
她猛地睁开眼,黑暗中,书桌上的夜光闹钟指针泛着淡绿的光,正好卡在两点十七分。这已经是本周第三次被这声音吵醒了。
小满悄无声息地坐起身,绸缎睡衣的下摆扫过床沿积灰的绒毛玩具。那是妈妈苏晚生前送给她的兔子玩偶,耳朵上还缝着小小的 “晚” 字绣片。如今兔子的眼睛掉了一颗,露出里面褪色的棉絮,就像这个家一样,缺了一块再也补不回来的东西。
脚步声踩在木地板上,发出几乎不可闻的吱呀声。她扶着墙壁慢慢挪到走廊,冰凉的墙纸蹭得指尖发麻。书房的门紧闭着,胡桃木的门板在月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正中央挂着那把她看了十六年的黄铜锁。锁芯上雕刻着繁复的缠枝莲纹样,锁舌弹出时总会发出沉闷的 “咔嗒” 声,此刻却异常安静,反倒是门内的齿轮声愈发清晰。
“爸?” 小满的声音细若蚊蚋,带着刚睡醒的沙哑。
门内的声响骤然停止,空气仿佛凝固了几秒。紧接着,传来父亲林文舟略显疲惫的声音:“小满?怎么醒了?只是在修钟表,快回房睡吧。”
他的声音和平时不太一样,像是被砂纸磨过,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沙哑,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小满记得,爸爸以前修钟表时总是极安静的,他那双常年与精密零件打交道的手稳定得惊人,连呼吸都会放轻,从不会弄出这样持续不断的声响。
“可是……” 小满还想再说些什么,指尖已经触到了冰凉的门板。
“听话。” 林文舟的声音提高了些许,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明天还要上学,快回去。”
小满咬了咬下唇,只好往后退了两步。转身的瞬间,她下意识地朝门缝里瞥了一眼。月光恰好从走廊尽头的窗户斜射进来,穿过狭小的缝隙,在书房地板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带。她看见父亲的背影正对着房门,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蓝色工装褂,手里似乎拿着一块布,正在擦拭什么东西 —— 那东西被一个蒙着黑布的玻璃罩罩着,轮廓像是个人形。
心脏猛地一缩,小满几乎是逃也似的冲回了房间,直到关上房门,才敢大口喘着气。她靠在门板上,耳朵里还回响着那诡异的齿轮声,眼前反复浮现出那个蒙着黑布的玻璃罩。爸爸到底在书房里干什么?他从来不会在深夜修钟表,更不会用玻璃罩罩着什么东西。
辗转反侧到天快亮时,小满才迷迷糊糊地睡着。再次醒来时,阳光已经透过窗帘的缝隙照在了脸上,床头的闹钟显示已经八点半了。她猛地坐起身,想起今天还要去学校领期末成绩单,慌忙抓过衣服往身上套。
走出房间时,客厅里已经弥漫着煎蛋的香气。林文舟正系着围裙在厨房忙碌,侧脸在晨光中显得柔和了许多,只是眼底的青黑暴露了他彻夜未眠的疲惫。
“醒了?快洗漱吃饭,不然要迟到了。” 他转过身,脸上挂着惯常的温和笑容,仿佛昨夜那个声音沙哑、语气紧绷的人不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