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我捏着橡皮，对着太阳看了又看 。断面上的刻痕歪歪扭扭，有些地方被橡皮屑糊住，根本看不清是什么 。我猜是她的名字，又觉得像“笨蛋”两个字，越看越觉得是她随手刻的，连告别都这么敷衍 。一股莫名的火气涌上来，我把橡皮扔进装旧玩具的铁皮盒，听着它和弹珠碰撞发出“哐当”一声，才赌气似的把盒子塞进衣柜最底层 。
后来我试着用新的快乐掩盖空缺 。和院里其他男孩去河里摸鱼，在游戏厅打通关，可每次路过路灯下那片曾经属于我们的“智力竞技场”，心里还是空落落的 。初中开学那天，我在教学楼门口看到林晚，她扎着高高的马尾，穿着新校服，身边站着陌生的同学 。我们对视了一眼，她先移开目光，我张了张嘴，最终只说出一句“好久不见” 。
高中时，我在操场看台上看到她和别的男生一起散步，男生手里拿着冰淇淋，她笑得眉眼弯弯 。那一刻，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闷得发慌 。我开始刻意避开她，却又忍不住在人群中寻找她的身影 。毕业聚会上，她喝了点酒，走到我面前，欲言又止，最终只是说“祝你前程似锦” 。我看着她泛红的眼眶，想问她当年为什么突然疏远我，可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 。
这些年，我无数次想起那个关于贝多芬手指的谜题 。后来在音乐课上学到贝多芬失聪的故事，才知道自己当年的答案有多荒谬 。我不止一次幻想，如果能回到那个夜晚，我一定会笑着说“因为这根手指要留着勾住我呀”，可现实里，我们早已渐行渐远 。我把那份愧疚和遗憾，都归结为童年的不懂事，从未想过，那个夜晚，对她来说，意味着什么 。
“我看到了 。” 我艰难地开口，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
靠在肩头的林晚身体猛地一僵，勾着我的小指微微颤抖 。
“那半块橡皮，” 我深吸一口气，每一个字都带着灼痛感，“上面刻着 M-A-R-R-Y M-E？”
她没有说话，可肩头的颤抖越来越剧烈，泪水再次浸湿我的T恤 。勾着我的小指用力收紧，指甲深深嵌进我的皮肤，疼得我几乎皱眉，却舍不得松开 。
“对不起 。” 这三个字轻飘飘的，在二十年的时光面前，显得格外苍白 。“我那时候……真是个蠢货 。”
林晚猛地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瞪着我，眼神里翻涌着委屈、愤怒和怨恨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 她嘶吼着，声音破了音，“你现在看懂了？！我明天就要嫁给别人了！你才看懂？！”
“是！我现在才看懂！” 积压多年的情绪瞬间爆发，我几乎是吼出来的，“我就是天下最蠢的笨蛋！我握着答案二十年，却像个瞎子一样！我以为你只是生气我乱说话，我以为你早就忘了……”
“忘了？” 她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眼泪汹涌而出，“我怎么忘？每次听到贝多芬的音乐，每次看到钢琴，甚至只是碰到小手指，那个晚上你说的每一个字，你那张蠢脸，我都记得清清楚楚！”
她的话像鞭子一样抽在我心上 。原来，那个夜晚不仅是我心里的结，更是她无法愈合的伤口 。这些年，她每次看到小手指，都会想起我当年荒唐的答案，想起那个被搁置的告白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