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山的树林比想象中更暗。
月光穿过树冠的缝隙，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点。
香奈惠提着灯笼走在前方，忍拉着月的衣袖跟在后面，三个人的影子在崎岖的山路上摇曳不定。
“姐姐，根本没有萤火虫嘛！”
蝴蝶忍踢开一颗石子，撅着嘴抱怨，“你该不会又骗人吧？上次说后山有独角仙，结果只找到一堆甲虫！”
香奈惠转身时，灯笼的光照在她微笑的嘴角：“再往前走一点就有——”
“姐姐快看。”
她的话被忍打断。
远处的灌木丛中，一点微弱的绿光忽明忽暗地闪烁起来。
接着是第二点、第三点...转眼间，整片林子都被星星点点的萤光点亮，宛如天上的星河坠落凡间。
“是萤火虫！”忍欢呼一声，松开月的袖子就往前冲。
她的紫色和服下摆在奔跑中翻飞，像一只真正的蝴蝶扑向花丛。
月不由自主地跟了上去。
那些小光点在他们靠近时会灵巧地散开，又在不远处重新聚集，仿佛在引导他们深入树林。
香奈惠的灯笼早已熄灭，现在照亮前路的只有这些天然的小灯笼。
“看我的！”忍跳起来试图抓住一只飞得较低的萤火虫，却扑了个空，差点摔倒。
“小心。”
夜神月及时拉住她的手，两人一起跌坐在松软的草地上，笑得喘不过气。
香奈惠跪坐在他们身边，仰头望着漫天飞舞的光点：“妈妈说，萤火虫是逝去亲人的灵魂回来探望我们。”
“它们用这种方式告诉我们，他们一直都在。”
月突然安静下来。
他想起母亲生前最喜欢夏天，总爱带他去河边看萤火虫。
“我们来比赛谁抓到的萤火虫最多！”忍突然提议，打破了这片刻的感伤。
她不知从哪里找来三个小纱袋，分给两人。
“好啊。”
接下来的时间里，三个孩子在林间追逐嬉戏，萤火虫的光点在他们周围编织出一张流动的光网。
月的纱袋最先装满，那些小生命在袋子里发出柔和的光芒，照亮了他久违的笑脸。
“我认输！”忍气喘吁吁地躺倒在草地上，“月君太厉害了！”
香奈惠也累得坐了下来，将纱袋轻轻打开：“让它们回家吧。”
萤火虫一只只飞出，在三人头顶盘旋，像是在道别。
月学着她们的样子释放了那些小生命。
他仰面躺下，看着满天星光与萤光交织，突然觉得胸口那种沉重的疼痛似乎轻了一些。
左边是香奈惠均匀的呼吸声，右边是忍不老实地踢着小腿的动静。
“月君，”忍突然侧过身，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脸颊，“你笑起来真的很好看诶！姐姐说得没错！”
月的脸一下子热了起来，幸好夜色够深。
他正要反驳，香奈惠突然竖起手指：“嘘...你们听。”
树林深处传来微弱的沙沙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落叶上拖行。
三个孩子屏住呼吸，那声音越来越近，伴随着树枝被折断的脆响。
“可能是野猪...”
月悄悄坐起身，将姐妹俩护在身后。
月光下，他看见不远处的灌木剧烈晃动，有什么东西正快速向他们靠近——
“跑！”月猛地拽起两人，但已经晚了。
一个黑影从树丛中窜出，拦在他们面前。
借着微弱的月光，月看清那是一个衣衫褴褛的流浪汉，蓬乱的头发间露出一双充血的眼睛。
“小娃娃...”那人咧嘴一笑，露出参差不齐的黄牙，“这么晚了，在山里做什么呢？”
忍吓得躲到香奈惠身后，而香奈惠紧紧握住月的手。
月的喉咙发紧，但他强迫自己站直身体：“我们...我们正要回家。”
“回家？”流浪汉歪着头，脖子发出不自然的“咔哒”声，“可是游戏才刚开始啊...”
他的身体突然以一种人类不可能做到的姿势扭曲起来，四肢像蜘蛛般伸长，皮肤在月光下泛出病态的苍白。
当那东西完全抬起头时，月的血液凝固了——黄色的竖瞳，青紫色的血管，还有嘴角一直裂到耳根的狞笑。
“新鲜的...童肉...”恶鬼的嗓音像是砂纸摩擦，口水从獠牙间滴落，在草地上腐蚀出一个个小坑。
夜神月的瞳孔骤然收缩。
那个扭曲的身影在月光下伸展肢体时，一股混合着腐肉与铁锈的恶臭扑面而来。
这股气味像一把钝刀，狠狠剐开他结痂的记忆，五年前那个血色的夜晚，母亲将他塞进壁橱时，门外飘来的就是这种气味。
“嗬...嗬...”月的呼吸变得急促，指尖深深掐入掌心。
眼前的怪物与记忆中的影像重叠：同样惨白的皮肤下蠕动着青紫色血管，同样咧到耳根的嘴里探出森白獠牙。
“月君？”香奈惠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夜神月这才反应过来，此刻他的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但他仍然挡在姐妹俩前面，颤抖的手摸向腰间父亲给他的短刀。
“分开跑！”
“我来拖住它，你们往山下跑！”
香奈惠死死抓住他的手腕：“不行！”
“我们怎么能丢下你？”
蝴蝶忍的眼泪已经滚落下来，她死死拽着月的袖子，指节发白：“不要...不要分开...”
恶鬼歪着头欣赏这一幕，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咯咯笑声：“真是感人的友情...没关系，你们很快就能永远在一起了...在我的胃里...”
“我说过会保护你们的！”
夜神月猛地甩开姐妹俩的手，额前的蝴蝶发夹歪向一边。
他深吸一口气，对着恶鬼大喊：“来追我啊，丑八怪！”
话音未落，他抓起一块石头狠狠砸向恶鬼的面门！
“砰！”
石块正中恶鬼的鼻梁，它吃痛地嘶吼一声，随即暴怒地咧开嘴：“小崽子找死！”
夜神月转身就跑，心脏几乎要撞破胸膛。
他故意踢倒灌木，折断树枝，制造最大的响动。
身后传来树枝断裂的脆响，恶鬼的狞笑越来越近，腥臭的气息几乎喷在他的后颈上。
“月——”香奈惠的喊声被风声撕碎。
夜神月拼命奔跑，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仿佛下一秒就要炸裂。
身后的追击声越来越近，他甚至能感觉到鬼呼出的腥臭气息喷在颈后。
十几分钟后，夜神月一个不注意踩空，跌入冰冷的溪水中。
湍急的水流立刻灌入他的鼻腔，呛得他眼前发黑。当他挣扎着想要站起来时，右臂传来一阵剧痛——骨头断了。
当他挣扎着浮出水面时，恶鬼已经站在岸边，歪着头欣赏他的狼狈相。
“游戏结束了，小老鼠。”恶鬼踏入溪水，动作悠闲得令人绝望。
夜神月在水中后退，后背抵上一块突出的岩石。
无路可逃了。
恶鬼的獠牙离他的咽喉越来越近，腐臭的气息喷在他脸上。
夜神月的右手摸到了腰间的的短刀。
他猛地抽出，用尽全力刺向恶鬼的眼睛！
“噗嗤！”
刀尖刺入眼球的触感令人作呕，恶鬼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嚎叫，松开了钳制。
夜神月跌跌撞撞地继续逃跑，肺部火烧般疼痛。
右臂传来异样的温热感，他低头一看，袖子已经被鲜血浸透——恶鬼的爪子刚才划出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身后的咆哮声越来越近。
夜神月在溪流中奔跑，冰冷的河水带走体温，也带走了他的力气。
下一秒，一股巨力猛地将他拍在地上！
刺骨的寒意瞬间侵入骨髓。
湍急的水流裹挟着他翻滚，伤口撞击岩石的剧痛让他几乎昏厥。
“跑得挺快嘛，小鬼。”恶鬼的爪子掐住他的后颈，将他提了起来。
夜神月挣扎着扭头，看见恶鬼黄色的瞳孔里映出自己苍白的脸。
“先吃哪部分好呢？手指？眼珠？还是——”
鬼的獠牙离他的咽喉只有寸许，死亡的阴影笼罩下来。
在意识模糊的边缘，他想起了忍和香奈惠的身影，不知道她们是否安全逃脱。
月的脑海中闪过忍的笑容，香奈惠的声音，樱花树下的约定——
“就算是死，我也会保护你们。”
“对不起……"
“我可能要食言”
就在恶鬼的利爪即将撕裂他喉咙的刹那——
一道湛蓝的刀光如闪电般劈开黑暗！
“水之呼吸·壹之型！”
“唰——！”
恶鬼的头颅飞向空中，狰狞的表情凝固在脸上。
戴着红色天狗面具的男人站在溪水中，手中的日轮刀上水珠滚动，在月光下如同坠落的星辰。
“还活着吗，小子？”
这是月失去意识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