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时分,晨雾笼罩着狭雾山。
夜神月站在木屋前,行囊已经收拾完毕。
真菰在门廊拦住了他。
“带上这个。”她递来一个小布袋,里面装着晒干的紫藤花,香气清冽,
“路上可能有鬼出没。”
夜神月接过布袋,指尖触碰到真菰温暖的手掌。
他想起这一年里,这个温柔的少女总是默默为他多准备一份饭团,在他训练到昏倒时守在床边。
“谢谢。”他低声道。
锖兔抱臂站在一旁,突然摘下了自己的狐狸面具:“给,就当护身符。”
这是锖兔最珍视的东西,上面有鳞泷师傅亲手绘制的蓝色波纹,象征着水之呼吸的传承。
“别死了。”锖兔别过脸去,声音有些发紧,“否则我会去地狱笑话你的。”
义勇没有说话,只是默默递上一卷绷带和药膏。
他的眼神依旧平静,但夜神月知道,这是这个沉默少年表达关心的方式。
“谢谢。”月接过面具,手指轻轻抚过上面的纹路,“我会……找到属于自己的呼吸法。”
身后传来鳞泷的声音:“记住,真正的剑士挥剑是为了保护,而非杀戮。”
夜神月没有回头,只是握紧了腰间的刀。
阳光刺破云层,照亮了他前行的道路。
而远方的某处,两个少女也正踏上了同样的征程。
出发前,夜神月独自来到曾经与蝴蝶姐妹分别的山林。
夜空中的星星还是香奈惠教他辨认时的模样。
天琴座的织女星,天鹰座的牛郎星,隔着银河相望。
空气中仿佛还飘着忍制作的药草香气,混合着紫藤花的芬芳。
他从怀中取出一枚新买的蝴蝶发夹,紫藤花色的金属翅膀在月光下微微发亮。
“香奈惠……忍……”
他将发夹轻轻埋在最大的那棵樱花树下,就像埋葬自己的一部分。
“等我杀尽天下恶鬼……”
月光下,少年的誓言随风消散:
“就来陪你们。”
炼狱家的宅邸比想象中更远。
当月的脚步终于踏上门前的石阶时,夏日的暴雨正肆虐。
雨水顺着他的脸颊流下,混合着长途跋涉的汗水。
腰间的狐狸面具早已湿透,真菰给的紫藤花袋却依然散发着淡淡的香气,驱散着雨中的寒意。
“你就是鳞泷说的那个小子?”
雷鸣般的嗓音穿透雨幕。
月抬头,看见一团火焰——不,是一个有着火焰般发色的高大男人站在台阶顶端。
即使隔着雨帘,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也像火炬般明亮,仿佛能灼穿黑暗。
“夜神月,见过炼狱槙寿郎大人。”月单膝跪地,雨水在石阶上溅起水花。
“太慢了!”炼狱槙寿郎的声音震得月耳膜发疼,“我三天前就收到信了!”
月还未来得及解释,一道灼热的气浪突然扑面而来。
他本能地后仰,一柄木刀的尖端擦着他的鼻尖划过,在雨幕中蒸发出嘶嘶白气。
“让我看看鳞泷教了你什么!”
槙寿郎的攻势如野火燎原,木刀所过之处雨水瞬间汽化。
夜神月仓促拔出自己的木刀格挡,两刃相击的瞬间,他感到虎口一阵发麻。
“太弱了!”槙寿郎的刀锋一转,重重拍在月的手腕上,“动作太慢了!”
月的木刀脱手飞出,在空中旋转几圈后插进泥地里。
他喘息着跪倒在地,雨水顺着下巴滴落。
“你的眼神像死水一样。”槙寿郎收刀而立,失望地摇头,“炎之呼吸需要燃烧的斗志,守护他人,而你……”
“我可以学。”月咬牙站起来,捡起沾满泥浆的木刀,“请再给我一次机会。”
槙寿郎眯起眼睛。
就在气氛凝固的瞬间,一个小小的身影从宅门内冲了出来。
“父亲!母亲说饭要凉了!”
那是个看起来不到十岁的男孩,有着和槙寿郎如出一辙的金红色眼睛,头发像燃烧的小火苗般竖起。
他好奇地打量着浑身湿透的月,突然咧嘴一笑:“你也是来学炎之呼吸的吗?我是炼狱杏寿郎!”
“杏寿郎!”槙寿郎皱眉,“回去!”
小男孩吐了吐舌头,却没有移动脚步:“但是母亲说……”
“槙寿郎,别吓着客人了。”
柔和的女声从门内传来。
夜神月抬头,看见一位穿着淡黄色和服的女性撑着纸伞走来,她的面容在雨幕中显得格外温柔。
“你好夜神月,我是炼狱琉火。”女子将伞倾向月这边,“先来换身干衣服吧,孩子。”
月怔住了。
琉火低头看他的眼神,让他想起某个早已模糊的记忆——母亲还在世时,也是这样为他撑伞的。
“哼,随你们便。”槙寿郎大步走向宅邸,“明天天亮开始训练!迟到的家伙没有早饭!”
杏寿郎蹦跳着跟在父亲身后,还不忘回头对月打招呼。
琉火轻轻叹了口气,将伞完全让给了月:“别介意,槙寿郎他……最近心情不太好。”
夜神月默默接过伞,发现伞柄上刻着小小的火焰纹样。
雨水顺着琉火的发梢滑落,但她似乎毫不在意。
“你的事情,鳞泷先生都在信里说了。”琉火的声音很轻,“失去重要之人的痛苦……我很理解。”
夜神月的手指无意识地摸向额发。
那里曾经有一枚蝴蝶发夹,现在只剩下一道浅浅的压痕。
“仇恨是冰冷的火焰。”琉火望向远处隐没在雨雾中的群山,“它既能让你活下去,也会慢慢冻结你的心。”
夜神月惊讶地抬头。
这位素未谋面的女性,竟一眼看穿了他心底最深的黑暗。
“来吧,”琉火微笑着伸出手,“至少先暖暖身子。”
当月的指尖触及她温暖的掌心时,一种久违的、近乎陌生的感觉涌上心头——安全。就像暴风雪中突然找到一处避风港,让他几乎落泪。
炼狱家的道场比想象中更简陋,却处处透着生活的气息。
木地板被磨得发亮,墙上挂着几把训练用的木刀,角落里堆着几个被劈坏的木人桩。
“你的房间在这里。”琉火拉开一扇纸门,里面已经铺好了干净的被褥,“先换衣服吧,我去准备些热汤。”
夜神月低头看着自己满是泥水的衣衫,突然有些窘迫:“我……”
“杏寿郎的衣服你应该能穿。”琉火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从柜子里取出一套火红色的训练服,“他比你小几岁,但个子长得快。”
换好衣服后,月坐在廊下,望着庭院里被雨水打湿的紫藤花。
杏寿郎不知何时凑了过来,手里捧着两个热气腾腾的饭团。
“给你!”小男孩将其中一个塞到月手里,“母亲做的梅子饭团,最好吃了!”
夜神月愣愣地看着手中的饭团,热气蒸腾间,他仿佛又看见了忍偷偷塞给他的点心,用紫藤花色的手帕包着……
“你不吃吗?”杏寿郎歪着头问,嘴角还沾着饭粒。
夜神月咬了一口,酸涩的梅子味道在口腔中扩散,让他眼眶发热。
“好吃吗?”
“……嗯。”
“太好了!”杏寿郎欢呼一声,“父亲说你很厉害,是从鳞泷先生那里来的!你能教我水之呼吸吗?”
夜神月的手顿住了。
水之呼吸……那个他始终无法掌握的呼吸法。
“杏寿郎!”槙寿郎的声音从道场传来,“过来训练!”
小男孩回应一声,蹦蹦跳跳地跑开了,月独自坐在廊下,听着雨声和远处槙寿郎教导儿子的声音,恍惚间仿佛回到了狭雾山。
“夜神君。”琉火端着热汤走来,“趁热喝吧。”
汤碗里飘着几片香菇和野菜,香气扑鼻。
月小口啜饮着,暖流从喉咙一直蔓延到胃里。
“槙寿郎虽然严厉,但他是个好老师。”琉火望着道场的方向,声音温柔,“他只是……最近失去了一些重要的东西。”
夜神月抬头,看见她眼中闪过的哀伤。
“炎之呼吸与其他呼吸法不同。”琉火继续说道,“它需要的是‘守护’的意志,而非单纯的杀戮之心。如果你只想复仇……”
“我不知道自己还能为什么而战,
除了复仇,我已经一无所有了。”
琉火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突然伸手轻轻拂过他的额发,那里曾经别着蝴蝶发夹的位置。
“那就先为了活下去而战吧。”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
“活着,才能找到新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