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无尽的黑暗。
然后是疼痛。
夜神月感觉自己沉在冰冷的水底,无法呼吸,无法挣扎。
耳边回荡着模糊的声音——鬼的狞笑、忍的哭喊、香奈惠最后的呼唤……
“月君——!”
他猛地睁开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陌生的木质天花板,空气中弥漫着药草苦涩的气息。
他试图起身,却发现全身被绷带紧紧包裹,右臂被木板固定,稍微一动便传来撕裂般的疼痛。
“醒了?”
低沉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夜神月艰难地转头,看到一个戴着红色天狗面具的男人坐在一旁,手中研磨着某种草药。
“你…是谁…”月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这是哪里……”
“狭雾山。”老人放下药钵,“我是鳞泷左近次。”
夜神月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后山的恶鬼、冰冷的溪水、被撕裂的右臂……以及,香奈惠和忍最后惊恐的面容。
“香奈惠,忍。”
夜神月挣扎着起身,牵扯到胸口的伤口。
“别乱动。”鳞泷头也不抬地说,“你的肋骨断了三根,全身多处撕裂伤。能活下来已经是奇迹。”
夜神月张了张嘴,却只发出嘶哑的气音。
老人这才放下手中的工具,递来一杯温水。
“慢点喝。”
温水滑过喉咙,带来一丝清明。
“蝴蝶家……那两个女孩……”他的声音颤抖,“她们还活着吗?”
鳞泷沉默片刻,面具下的表情无法看清。
“先养伤。”
夜神月死死盯着他:“告诉我!”
鳞泷叹了口气,站起身:“三天后,如果你还能站起来,我就告诉你。”
说完,他离开了房间,只留下月一人躺在榻榻米上,盯着天花板,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她们一定还活着……她们必须活着……
三天后,月勉强能下床行走。
他拖着缠满绷带的身体,扶着墙壁来到屋外。
狭雾山的清晨雾气弥漫,远处瀑布的水声隐隐传来。
木屋前的小院里,鳞泷正在劈柴,动作干净利落,每一刀都精准无比。
“我站起来了。”月的声音冰冷,“现在告诉我。”
鳞泷停下动作,转身看着他。
“你不是都知道了吗?偷听别人的谈话可不是好习惯。”
月一愣,随即意识到他指的是自己昨晚隐约听到的对话——隐的队员向鳞泷汇报情况,提到了“蝴蝶家全灭”
“夜神宗太郎战死”……
“那不是真的!”月的声音陡然提高,“香奈惠和忍……她们逃走了!她们不可能……”
鳞泷没有回答,只是走向屋内。
月踉跄着跟上,却在门口听到隐队员低声说道:
“确认了,蝴蝶夫妇和夜神宗太郎的遗体已经安葬,但两个女孩的……没有找到,可能被鬼……”
“砰!”
药碗从月的手中滑落,摔得粉碎。
他的世界在那一刻崩塌。
那天夜里,月站在溪边,看着水中自己苍白的倒影。
深蓝色的眼睛里有什么东西永远熄灭了。
香奈惠给他的蝴蝶发夹不见了,只有那枚银戒指还死死卡在指根,仿佛一道无法愈合的伤痕。
“扑通——”
夜神月跪在地上,额头重重磕向地面,鲜血顺着鼻梁滑落。
“请教我杀鬼的技巧。”
“你想学呼吸法?”鳞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为什么。”
“我要杀鬼。”夜神月的手指深深抠进泥土,“杀光它们。”
“仇恨会蒙蔽你的眼睛。”
“我不在乎。”
“我要变强。”他的身体在单薄的衣衫下剧烈起伏,“强到能杀光所有恶鬼。”
......
“教我。”夜神月再次开口,“求您...”
鳞泷沉默片刻,木刀挑起月的下巴,强迫他直视那张红色的天狗面具,最终点了点头:“明天开始。”
月的修行近乎疯狂。
每天天未亮就跑步上山,在瀑布下承受水流的冲击,挥刀直到双手血肉模糊。
他的进步快得惊人,但鳞泷始终皱眉——
“呼吸太乱了。”木刀狠狠击打在月的后背,“水之呼吸需要心平如镜。”
月咬牙继续,但每次闭眼,眼前就会浮现那片血色的记忆。
平静?自从那个夜晚之后,他的世界就再没有平静二字。
每晚闭眼都能看见忍最后惊恐的表情,听见香奈惠喊他名字的声音。
那些记忆像毒蛇般缠绕着他的心脏,每次呼吸都带来新的刺痛。
时间如流水般逝去。
每当月快要放弃时,记忆中的笑声就会在耳边响起。
香奈惠教他辨认的星座,忍偷偷塞给他的糖果包装纸,还有那个樱花纷飞的午后。
这些记忆碎片像玻璃般扎在心底,成为他坚持下去的动力。
半年后的春天,鳞泷带回了新的弟子。
“从今天起,你们一起修行。”
第一个是真菰,一个戴着狐狸面具的少女,眼神温柔却坚定。
“请多指教,师兄。”她向月微微鞠躬。
月没有回应,只是沉默地点了点头。
第二个是锖兔,同样戴着狐狸面具,性格豪爽,剑技天赋极高。
“你就是那个师傅说的大师兄?”他咧嘴一笑,“来比试一场?”
月依旧沉默。
第三个是富冈义勇,沉默寡言,静静站在一边。
月对三人毫无兴趣,只是冷冷地转身继续训练。
真菰常常偷偷给月多带一个饭团;锖兔虽然嘴上不饶人,却会在月训练过度时强行拉他去休息;义勇则默默帮他修好训练中损坏的木刀。
但月的心仿佛筑起了一道高墙。
一年后的春天,当樱花再次盛开时,月的剑技已经远超同门,但他的水之呼吸始终无法达到完美。
瀑布的轰鸣声像无数冤魂的哭嚎。
夜神月站在湍急的水流下,双腿早已失去知觉。
冰冷的水流冲击着他的肩膀,将皮肤拍打得通红。
他紧闭双眼,试图按照鳞泷教导的那样,让呼吸与水流同步。
“水之呼吸·肆之型……”
夜神月的木刀刚举起一半,眼前突然闪过一片血色。
香奈惠倒挂在树枝上的幻影从水面浮现,发间的蝴蝶发夹滴着血。
他的呼吸节奏瞬间紊乱,湍急的水流将他狠狠拍倒在岩石上。
“又失败了。”
真菰站在岸边,看着月再一次被瀑布冲倒。
“已经一年了。”真菰的声音混在瀑布声中几乎听不见,“鳞泷师傅把他从山下带回来……”
锖兔终于忍不住冲过去,一把拽住他的手腕:“够了!你这样只会把自己折磨死!”
夜神月甩开他:“放手。”
“看看你的样子!”锖兔掀开他的衣领,露出下面纵横交错的淤青,“水之呼吸需要的是平静,不是自虐!”
“我不需要你的同情。”月的声音冰冷。
“这不是同情!”锖兔怒吼,“你明明比我们都强,却因为被仇恨蒙蔽,连最基本的型都完成不了!你这样怎么杀鬼?怎么保护别人?”
保护……
月的瞳孔微微一缩。
那个未能履行的约定,再一次刺痛了他的心。
“我没事。”夜神月重新举起木刀,“再来。”
“你管这叫没事?”锖兔一把打掉他的木刀,
“你的剑里全是破绽!这样的呼吸法连普通鬼都杀不死!”
木刀落入水中,溅起的水花打湿了月的脸。
他站在原地,水滴顺着下巴坠落,分不清是河水还是泪水。
远处山崖上,鳞泷左近次将一切尽收眼底。
天狗面具遮住了他复杂的表情,但握刀的手微微发颤。
“或许该让他试试别的道路……”鳞泷轻声自语。
当夜,月站在悬崖边,望着远处的月光。
鳞泷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
“师傅。”
“锖兔说得没错。”鳞泷突然开口,“你的心已经无法与水共鸣了。”
夜神月猛地抬头:“师傅!我可以——”
“仇恨是火,水却无法将其熄灭。”鳞泷缓缓说道,“也许,你需要的是能燃烧仇恨的呼吸法。”
月的手指深深陷入泥土:“我会继续努力。”
他从怀中取出一封信,递给月。
“去找炼狱槙寿郎,现任炎柱。”
“炼狱家或许能温暖你的内心。”
信纸上,炎柱的家纹在月光下如火焰般闪耀。
夜神月握紧信封,指节的戒指微微发烫。
“香奈惠……忍……这一次,我一定会变得足够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