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记忆抹杀者
【我的职业是帮人遗忘过去，直到有一天，那个被我亲手从记忆中抹去的人，带着支票，坐到了我的面前。】
---
诊所的灯光总是调得很柔和，像一层温暖的薄纱，试图安抚每一颗带着裂痕前来求助的心。沈知意喜欢这种安静，在这里，时间仿佛都慢了下来，让她能从容地将那些痛苦的记忆碎片，一一拾起，妥善封存。
她刚送走一位因宠物离世而久久无法释怀的客人，指尖还残留着轻拍对方手背时感受到的微凉。桌角的薰衣草精油散发着宁静的香气，这是她的武器之一，对抗着人间各种形态的悲伤。
内线电话“嘀”了一声，助手小林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沈老师，下一位客人到了，是……陆延舟先生。”
“嗒。”
沈知意手中那支价格不菲的定制钢笔，笔尖毫无预兆地磕在实木桌面上，发出一声清晰的脆响。一小滴浓黑的墨渍，在摊开的记录本上迅速晕开，像骤然降临的不详预兆。
陆延舟。
这个名字，像一颗沉寂多年的子弹，在今时今日，精准地击穿了她的所有防备。心脏在胸腔里失控地狂跳，撞击着肋骨，发出只有她自己能听见的轰鸣。
三年了。她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有机会，如此正式地听到这个名字与自己的职业产生关联。
“沈老师？”小林久未得到回应，试探性地又叫了一声。
沈知意猛地回神，深吸了一口气，空气中薰衣草的芬芳此刻闻起来竟有些刺鼻。她极力压下喉咙间的哽塞，让声音恢复成一贯的平静无波：“请陆先生进来。”
说完，她迅速抽出一张纸巾，用力按在那团墨渍上。黑色迅速吞噬了纯白，一如某些她试图掩埋的过往，顽固地昭示着存在。
门被轻声推开。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双擦得一尘不染的纯手工定制皮鞋，然后是剪裁完美的深灰色西裤，包裹着修长有力的双腿。陆延舟走了进来，身形挺拔，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矜贵与疏离。
时间似乎格外优待他。比起三年前那个偶尔还会露出少年意气的青年，眼前的男人五官轮廓更加深刻锐利，眉眼间沉淀着阅历带来的沉稳，也夹杂着一丝难以化开的疲惫。他的目光扫过房间，最后落在沈知意身上，平静，陌生，像是在审视一件设计精密的仪器。
没有久别重逢的波澜，没有故人相见的讶异。他的眼神里，什么都没有。
沈知意的心，在这一片彻底的陌生中，直直地坠了下去。是啊，他当然不记得。那场“意外”之后，是她亲手，在他的许可下，将自己的存在从他的记忆里剥离得干干净净。
“陆先生，请坐。”沈知意站起身，微微颔首，做出一个“请”的手势。她的动作专业得体，只有她自己知道，小腿肌肉绷得有多紧。
陆延舟在她对面的扶手椅上坐下，姿态优雅，却无形中筑起一道透明的墙。“沈医生？”他确认道，声音低沉悦耳，却像浸过冰水，不带丝毫温度。
“是我。”沈知意坐回座位，双手在桌下交握，指尖冰凉，“资料显示，您预约的是记忆修复咨询。”她打开空白的电子记录板，视线落在屏幕上，不敢与他对视太久，怕泄露心底的惊涛骇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