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季旭池递给她一瓶温水:“外公的日记里写,他本来想在1943年的春天求婚,就在老宅的花园里,用白玫瑰摆出‘嫁给我’。”

“那后来呢?”

“后来就爆发了空袭。”他的声音低沉下来,“日记到3月17号就断了,最后一页只写了‘等我’两个字。”

洛宣玉的心脏像被什么攥住了。3月17号,正是他们时间总停滞的那个日子——原来不是三点十七分,是三月十七日。

那天晚上,洛宣玉去了外婆家。老人已经八十多岁,视力不太好,正坐在灯下摸摸索索地缝补什么。“外婆,”洛宣玉坐在她身边,“您还记得季明远吗?”

外婆的手猛地一顿,针线从指间滑落。过了很久,她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岁月的沙哑:“怎么突然问起他?”

“我遇到了他的孙子,季旭池。”洛宣玉把怀表和那半枚书签放在桌上,“我们找到了一些东西,关于您和他的。”

外婆的目光落在怀表上,浑浊的眼睛里忽然泛起水光。“那时候多好啊,”她喃喃地说,“我们在老宅的阁楼里画图纸,他总说我的字像蚂蚁爬,却把我写的标注都小心地描一遍……”

她断断续续地说着,那些被战火掩埋的往事,终于在七十多年后,重新露出轮廓:空袭那天,季明远让洛婉清先去安全区,说自己要回去拿设计稿,约定三点十七分在花园喷泉旁见面。洛婉清等了整整一夜,只等来轰炸的火光和坍塌的房屋。她以为他死了,半年后就跟着家人去了南方,后来嫁了人,再也没回过老城区。

“我总觉得他还活着,”外婆抹了把泪,“那对怀表,他说合在一起才能走准,可我等了一辈子,也没等到能和我拼合的那一半。”

洛宣玉握住外婆的手,那双手布满皱纹,却依旧温暖。她忽然明白,所谓的时间停滞,不是祖辈的执念,而是他们未说完的话,未完成的约定,在时光里反复回响,直到找到能听懂的人。

离开外婆家时,季旭池的车停在巷口。月光下,他靠在车门上,手里拿着个小小的铁盒。“我在老宅的墙缝里找到的,”他打开盒子,里面是几粒干瘪的种子,“外公当年藏的白玫瑰种子,他说要等春天种下。”

洛宣玉看着那些种子,忽然笑了:“现在就是春天啊。”

季旭池也笑了,伸手帮她拢了拢被风吹乱的头发。这一次,时间没有停,晚风吹过巷弄,带来远处的虫鸣,一切都在好好地流动,像那些终于能说出口的思念,终于能被听见的约定。

4 错位的齿轮

老宅改造工程遇到了麻烦。开发商突然要求砍掉花园里的老槐树,说它的根系影响地基,还想把喷泉改成停车场,理由是“没人会在意一个没用的景观”。

洛宣玉在会议室里据理力争,图纸拍在桌上发出沉闷的响声:“这棵树是民国时期的,喷泉是老宅的原始设计,都该保留!”

“洛设计师,我们是商人,讲的是成本和收益。”开发商代表敲着桌子,语气强硬,“下周必须改方案,否则就换团队。”

走出会议室时,洛宣玉的指尖都在发颤。她走到工地旁的老槐树下,看着斑驳的树皮上那些深浅不一的刻痕——有她小时候的涂鸦,有季旭池说的“抢槐花”的印记,还有更早以前,季明远和洛婉清刻下的歪歪扭扭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