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睛一亮,以为抓住了我的破绽。
“只是……”我话锋一转。
“家父还在位时,卫大人时常来府上。那时候,他还不是郎中,只是个小小的司务。”
我说的很平淡,像是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旧事。
“家父看他为人勤恳,做事踏实,就在吏部的考评上,给他多说了几句好话。”
钱驿丞脸上的笑容,一点点凝固了。
提拔之恩。
这四个字,比任何威胁都重。
在大周官场,座师、同年、同乡,还有最重要的,知遇之恩。
这是能让人豁出命去报答的关系。
“说起来,卫大人还得管家父叫一声‘恩师’呢。”
我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口气。
水面上,映出钱驿丞那张煞白的脸。
“当然,这都是以前的事了。如今我们陆家倒了,墙倒众人推,谁还认这门子旧情呢。”
我故意说得落寞。
欲擒故纵。
我越是说没人认,钱驿丞心里就越是打鼓。
他这种小吏,最会揣摩人心。
他会想,万一呢?
万一那个卫郎中是个重情重义的,万一他正愁没机会报答陆尚书,万一这陆小姐真写封信过去……
那他这个小小的驿丞,不是正好撞在枪口上?
“陆小姐……您……您千万别这么说。”
钱驿丞的声音都开始哆嗦了。
“尚书大人那是……那是被人陷害的!早晚有沉冤昭雪的一天!”
他开始给自己找台阶下。
我心里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
“借钱大人吉言了。”
“那个……陆小姐,”他搓着手,一脸为难,“您看……我们这小地方,实在是……招待不周。您要是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
“不敢有劳大人。”我淡淡地说,“只求一路平安,能有个遮风避雨的地方,一口干净的吃食,就心满意足了。”
我把姿态放得很低。
兔子急了还咬人。
把他逼得太紧,对他没好处,对我也没好处。
我要的,只是顺利度过今晚。
“一定!一定!”钱驿丞点头如捣蒜。
“那……您看,您是不是……可以给卫大人修书一封,就说……就说我们龙门驿,对您照顾有加?”
他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他怕我告状。
他想让我给他写一封“表扬信”。
我看着他,心里已经有了盘算。
“写信?”我故作惊讶,“钱大人,我们是罪臣,身上连纸笔都没有。再说了,信写好了,怎么送出去?这驿站的信差,我们可使唤不动。”
钱驿丞一愣,随即反应过来。
“笔墨纸砚!我马上叫人去取!信使!驿站有专门的八百里加急信使!保证明日一早,就能到京城!”
他生怕我反悔,话说得又快又急。
我心里笑了。
鱼儿,上钩了。
我不仅要笔墨纸砚,还要别的东西。
“那……就多谢钱大人了。”
我垂下眼帘,掩去眼中的精光。
“只是我娘的病,一路颠簸,又重了些。不知道……驿站里,方不方便请个大夫?”
钱驿丞的脸抽动了一下。
请大夫,就得花钱。
他肉疼。
但一想到那封能决定他前程的信,他咬了咬牙。
“方便!太方便了!我这就去城里最好的药铺,把坐堂大夫给您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