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面,也写满了字。
“这是什么?”景明凑过来看。
“这是第二封信。”
“寄给谁的?”
“不寄。”我说,“这是用来保命的。”
景明瞪大了眼睛。
纸上的内容,和他刚才看到的完全不同。
这一封,才是真正的“告状信”。
我详细记录了从我们抵达龙门驿开始,钱驿丞的所有刁难。
馊饭,破屋,冷言冷语。
甚至连那条不肯吃馊饭的大黄狗,我都写了进去。
我还写了,我是如何“点拨”他,他又是如何“畏惧”卫郎中的权势,才转变了态度。
最后,我写道:
“此信藏于我处,若我等能平安抵达流放之地,此信自当焚毁。若我等在途中遭遇不测,或有任何差池,必有后手将此信送达京城,呈于卫郎中案前。届时,龙门驿钱驿丞,是功是过,自有公论。”
景明倒吸一口凉气。
“姐,你这是……”
“阳谋。”我说。
“第一封信,是面子,是给他一个台阶下。”
“第二封信,是里子,是悬在他头上的一把刀。”
“只要他脑子没坏,他就知道该怎么做。”
我把信纸仔细折好,贴身藏起来。
做完这一切,我才觉得有些疲惫。
跟这些人打交道,比做一百篇策论还累。
“姐,你什么时候写的?”景明一脸崇拜地看着我。
“在你磨墨的时候。”
我没告诉他,我从小就练就了一心二用的本事。
爹爹教我处理公务文书,总是一边让我看卷宗,一边考我别的问题。
他说,身居高位者,必须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没想到,这本事,今天用在了这种地方。
我吹灭油灯,躺在冰冷的木板床上。
龙门驿这一关,算是过了。
但后面的路,还长着呢。
我闭上眼,脑子里却在飞快地盘算。
下一个驿站,会是什么样?
押送我们的王差官和李差官,他们一路上不闻不问,是真的麻木,还是另有图谋?
还有我爹……
他被关进天牢之前,塞给我一个锦囊。
他说,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能打开。
那里面,到底藏着什么?
5
第二天一早,钱驿丞的态度简直是三百六十度大转弯。
他亲自端来了热腾腾的早饭。
小米粥,白面馒头,还有一碟咸菜。
甚至还给我娘准备了一碗温热的羊奶。
“陆小姐,陆少爷,夫人,慢用。”他笑得像朵菊花。
景明还有点不适应,我却坦然受之。
这是我应得的。
吃完早饭,我们准备上路。
钱驿丞又提着一个大包袱追了出来。
“陆小姐,这里面是些干粮和水,路上带着。”
“还有这个,”他从怀里掏出一个沉甸甸的钱袋,“我们驿站也没什么好东西,这点盘缠,您拿着,路上打点一二。”
我没接。
“钱大人,无功不受禄。”
“应该的!应该的!”他把钱袋硬塞到我手里,“就当是我……我孝敬您的!”
我知道,他是怕了。
怕我那封没寄出去的信。
我掂了掂钱袋,没再推辞。
“多谢钱大人,后会有期。”
“不敢不敢,愿小姐一路顺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