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说完,他几乎是跑着出去的。

看着他的背影,景明凑到我身边,小声问:

“姐,你真要给他写信啊?”

我摇摇头。

“写,但不是给他写。”

景明更糊涂了。

我摸了摸他的头,轻声说:

“景明,记住了。笔杆子,有时候比刀子还好用。”

4

大夫很快就来了。

是城里“回春堂”的坐堂郎中,姓孙,一把山羊胡。

钱驿丞跟在后面,满脸堆笑,活像个跟班。

孙郎中给我娘诊了脉,开了方子。

无非是些安神补气的药,不贵,但眼下对我们来说,却是救命的。

钱驿丞很上道,立刻吩咐手下去抓药、煎药。

等我娘喝了药,安稳睡下,他才又搓着手凑过来。

“陆小姐,您看……这笔墨纸砚?”

我点点头。

“有劳了。”

笔是普通的狼毫,墨是劣质的烟墨,纸是泛黄的草纸。

但有,就够了。

景明在一旁给我磨墨。

我挽起袖子,提笔蘸墨。

钱驿丞伸长了脖子,在旁边看着。

我先写给卫郎中的信。

信的内容,我早就想好了。

不能告状,也不能求情。

那样太蠢。

我只写家常。

开头问候卫大人身体安康,夫人孩子是否都好。

然后写我们路过龙门驿,受到了钱驿丞的“悉心照料”。

我特意用了“悉心”两个字。

又写钱驿丞为人“古道热肠”,对我娘的病“感同身受”,特意请来名医诊治。

每一句都是夸。

但夸得很有水平。

我没说钱驿丞送了我们什么山珍海味,只说他“恪尽职守”,提供的饭菜“干净可口”,完全符合“兵部规制”。

这话,懂的人一看就懂。

意思是,他没给我小鞋穿,但也别指望他有多大功劳。

钱驿丞在旁边看着,一边看一边点头,脸上的褶子都笑开了。

他一个粗人,哪看得出这里面的门道。

只觉得这陆小姐果然识时务,把他夸上了天。

信的末尾,我提了一句。

“流放之路漫漫,前途未卜,唯念京中故人。家父在时,常言卫大人乃国之栋梁,他日必为柱石。如今一别,不知何日再见。望大人珍重自身,为国效力,莫要因我陆家之事,心有挂碍。”

这段话,是写给卫郎中看的。

也是写给可能看到这封信的其他人看的。

我是在撇清关系。

告诉所有人,我们陆家认罪了,不会连累任何旧部。

你们该干嘛干嘛,不用管我们死活。

这是一种姿态。

也是一种保护。

写完,我吹干墨迹,把信纸折好。

“钱大人,有劳您找个信封装好。”

“好嘞!”钱驿丞屁颠屁颠地找来信封。

我把信放进去,却没有封口。

“钱大人不检查一下?”我笑着问。

“不不不,信得过!信得过陆小姐!”

他嘴上这么说,眼睛却一个劲儿往信封里瞟。

我把信递给他。

“那就有劳大人了。”

他拿着信,千恩万谢地走了。

等他一走,景明立刻关上门。

“姐,就这么便宜他了?”他不甘心地问。

我摇摇头,从袖子里拿出另一张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