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看到我,表情都和那个提水桶的妇人差不多。先是惊讶,然后就是一种看新奇玩意儿的眼神。
有些人还会拿出一种黑色的小方块,对着我晃一晃。
我不知道他们要做什么。
我只是站着,不动。
盒子一直往下沉。我看着门上方变化的数字,从“48”变成“1”,才终于停稳。
门开了。
一股混杂着各种气味的热浪扑面而来。
外面是一个极为宽敞的大堂。地面光洁如镜,能映出人影。许多人行色匆匆,手里要么拿着那个黑色小方块,要么提着各式各样的皮包。
他们的声音很嘈杂。
我穿过人群,走向大堂的出口。那是一面巨大的,透明的墙。
我伸出手,摸了摸。
是凉的,硬的。
我看到外面有一个男人,正朝着我走来。他似乎没看到这面墙,直直地就撞了上来。
我正要开口提醒他。
只见他身前那块透明的墙,忽然向两边分开了。
原来是一扇门。
我学着他的样子,也走了过去。透明的门果然在我面前自动打开。
一股风吹来。
风里带着铁盒子的味道,还有食物的香气,以及一些我说不出的古怪气味。
我站在大楼门口的台阶上,彻底呆住了。
眼前的景象,比我在天台上看到的还要震撼。
巨大的钢铁高楼像森林一样密集。天上没有飞鸟,只有一些发出巨大轰鸣声的“铁鸟”飞过。地上跑的不是马车,是成千上万个颜色各异的铁盒子。
路边的牌匾闪着五颜六色的光,上面的字迹扭曲变幻,大多我都不认识。
行人的脚步很快。
他们的脸上,似乎都写着一个“忙”字。
三百年。
我只是在楼上坐了三百年。
楼下的世界,怎么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4
我得先找到马师傅的面馆。
我记得,他的面馆就在这栋楼的左手边,出门走上大概一百步就到了。铺子不大,门口挂着一个褪了色的“马”字布幡。
我顺着记忆中的方向走。
脚下的路不再是青石板,而是一种黑色的,硬邦邦的东西。
走了很久,别说一百步,就是一千步都走过了。
我没看到什么“马”字布幡。
路边全是些稀奇古怪的店铺。有的门口挂着一个被咬了一口的果子,有的画着一杯冒着热气的古怪杯子。
我拦住一个从我身边走过的年轻人。
他戴着两个塞住耳朵的东西,一边走一边还点着头。
“这位小哥,请问一下。”
他像是没听见,径直走了过去。
我又拦住一个提着菜篮的婆婆。
“老婆婆,向您打听个地方。”
她看了我一眼,眼神里满是警惕,然后加快脚步,绕开了我。
没人理我。
他们看我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疯子。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穿着。一身灰布长袍,一头用木簪束起的长发。这身打扮,在三百年前再寻常不过。
可在这里,似乎成了异类。
我走了半个时辰,肚子饿得咕咕叫。
我看到路边有个小摊,摊主正在一张滚烫的铁板上烙着一种黄澄澄的饼。香气扑鼻。
我走过去。
“店家,这饼怎么卖?”
摊主是个中年汉子,他抬头看了我一眼,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