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安皇后只有皙宁这一位嫡长公主。

但昶帝除了安皇后外,还有一位淑妃,生了大皇子明礼,一位赵婕妤,生了二皇子明昱,余下三位贵人并无所出。

天下皆知,昶帝最宠爱的是嫡公主皙宁,但帝位自然不会传给公主。

大皇子明礼十六、二皇子明昱十四,两边的母族势力旗鼓相当,不论是立长还是立贤,昶帝至今不曾表露出来,待两位皇子一视同仁。

去年是明礼主持施粥,今年怎么算也该轮到明昱,而非她这位公主。

安皇后看了眼皙宁,语气严苛了一分,“从前是你尚未成婚,抛头露面总不太好,如今你已大婚,身为陛下与本宫的嫡长女,这些事务也该学会替我们分担一二才是。”

皙宁心思简单却不愚笨。

深知今年临时改成她与驸马同去,其中肯定是出了什么问题,母后不说,自是也不想让她知道。

皙宁站起身,学着朝堂上朝臣的模样,拱手折腰,一本正色回道:“儿臣领命,必不辜负娘娘所托差事!”

甚至还压低了嗓音。

瞧着还真被她学像了几分。

安皇后看着她在自己跟前耍宝,忍不住想笑,余光看见驸马仍在,用帕子在嘴角按了下,故意不去看皙宁,微笑着同谢元景道:“她胡闹惯了,明日还要驸马替本宫多看着些她,别叫她闹出什么笑话出来才好。”

她口吻温和,但她身居后位,每一句话皆是旨意。

谢元景起身行礼:“臣领命。”

安皇后抬了下手,忙叫他坐下,又像是偶然想起一般,视线在两人间徘徊了下,随口提了句:“皇恩寺求子灵验,虽说你们成婚时日尚短,求子之事也不急在这一时,但此次你们去施粥去捐些香油钱也是顺道的事儿。”

谢元景的身影微僵。

皙宁才端起茶水,闻言忍不住呛了一口。

他们还没圆房,母后这就催生了?

这让她去哪儿生?

和谁生?

安皇后瞥了眼失态的皙宁,忍了忍,最终还是没忍住,朝谢元景温和道:“驸马在这儿坐着吃些茶点,本宫同公主有几句体己话要说。”

谢元景自然颔首应下。

安皇后一个眼神扫去,皙宁立刻放下手中的龙井茶酥团,跟上她一同进了偏殿。

门刚合上,安皇后单刀直入询问:“你和驸马怎么样了?”

皙宁笑眯眯回道:“挺好的啊,举案齐眉、相敬如宾——”,结果在安皇后的压迫之下越说越心虚,语气含糊不定着来了个:“……罢?”

安皇后皱眉:“那你们今日在宫里头又闹什么?两人都是一前一后进的长春宫,这是觉得母后好忽悠?嗯?!”

最后一句话,态度已十分严苛。

从小到大,训她最多的不是昶帝。

而是安皇后。

她动怒时,皙宁还是挺怕她的,在母后跟前,可不敢玩什么她强,自己更强更狠,那是真的要挨板子的!

小时候打她最多的就是母后了。

皙宁顿时成了温顺的小羔羊,小声嘟囔了句,“您知道还问。”说完后,她又委委屈屈的抱怨起来,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我哄也哄了,丫鬟也送回去了,好话也说了,他时好时不好,动辄还喜欢那太傅说教的那架势来说我嘛!”

安皇后一脸不忍直视的用手指戳她的额头,无奈又气恼:“我怎么生出来你这么个蠢儿啊。”

夫妻床头打架床尾和。

她这傻娇娘怎么没一丁点开窍?

上回闹完隔离出宫去,听说驸马还特地在宫外候着,本以为两人能亲近些,现在看来……哎!

皙宁被戳的仰头:“母后???”

安皇后头疼的摆手,“罢了罢了,眼下明日的施粥要紧,你先把这桩差事办好。等你们回来后,我单独派人去你公主府好好帮你这傻姑娘!”

皙宁逃过一劫,瞬间安了心。

她依偎着安皇后,声音甜似糖蜜撒娇:“多谢母后。”

安皇后故作烦她,将她推开:“好了出去罢,驸马还在外头等着。你啊……”

她看着身边的女儿,一脸的无忧天真。

不觉得叹息一气。

皙宁听着安皇后的叹息,只当是母后真的对自己失望至极,想了想,附耳轻声说道:“谢元景同我说,他不曾想纳妾,母后不必担心我,日子再久些,说不定我们能更好些。”

安皇后倒有些意外。

还想细问这是何时说的话,却看见她眼中明晰的欢喜之色,哭笑不得的点了下她额头:“我的傻儿这就满足了?”

皙宁眯起眼笑,摇头晃脑,又学起了老学究:“徐徐图之,知足常乐也~”

这几字,让安皇后愣了下。

她的娇娘,原来是大智若愚?

片刻后她才无奈笑了起来,爱怜着骂了声:“滚吧。”

——

皙宁与谢元景出长春宫时,发现外头竟然下雪了。

如今才十一月中旬,已开始飘起小片的雪花。

天色阴沉沉的压着,无端让人觉得烦闷。

甚至连皙宁也忍不住感慨了一句:“今年怎的这么早就开始下雪了呢。”

沈嬷嬷捧件大红云锦镶毛斗篷来,替皙宁仔仔细细的系上,一边回道:“今年莆一入冬就冷的很,怕是今年的雪有的下了。”

穿戴好了斗篷,又递了热乎乎的小巧手炉放她手中暖着。

等到皙宁穿戴好了,谢元景已在旁等了会儿。

本来虚弱的脸色,被屋檐下的冷风吹的愈发苍白。

皙宁忙快走两步,“驸马久等了,咱们出宫回家去罢。”

谢元景做了个手势,“公主先请。”

宫中,当以皙宁身份为尊。

谢元景为驸马当次之。

一行人浩浩荡荡出宫去。

一路无言。

谢元景由长随重云撑着伞,不知是天气原因还是谢元景又心情不好了,皙宁自觉离他远些,不主动勾搭他招惹不痛快。

只是今日入宫只驾了一辆马车来,两人避不可免要同处一处。

皙宁也有些习惯了他的沉默。

她看着外头飘飘扬扬落下来的雪花,心生一念,开始盘算着从皇恩寺回来后要去泡温泉的事宜。

抵达公主府后,皙宁坐在靠外的位置,先一步跳下马车。

雪下的越来越大,云喜小跑来撑开油纸伞挡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