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窗外,已是拂晓。

新的一日又开始了。

谢元景睡眠浅,稍有动静就容易清醒,之后再难入眠,索性起床,收拾妥当后准备去廷尉府。

昨日刺客是否为秦家罪人?还有无其他秦家罪人幸存?前日才定下他同公主前去皇恩寺施粥,刺客行刺难道是临时起意?既是临时起意,两名刺客前后行刺难道也是巧合?

这些问题都需要由那两名刺客来回答。

刺杀一案祸及公主,他身为驸马,去廷尉府询问一二也符合常理。

谢元景在经过皙宁院外时,听见从里面传来的嬉闹声,不由得驻足片刻——

摇头失笑了下。

似乎没有任何事情能妨碍这位公主的寻欢作乐。

越过高高的院墙,院中积了一夜的雪沉甸甸的压在树枝上、石墩上。

阳光洒落满园。

一身红裳打扮的皙宁如一团冬日燃烧的火焰,被京中各贵女众星捧月的围着,笑声不断传来。

她们混在一块畅快的玩乐。

打雪仗、滚雪球、冰嬉……

玩的累了,贵女们便聚在湖心亭里烤肉、吃茶、玩骰子。

太阳升至半空,气温上升,晒的人身上暖烘烘。

皙宁玩的有些乏了,半靠着躺在贵妃榻上,膝上压着一块银狐皮。手支着侧脸,双眸微微眯起,脸颊微醺,娇艳灼灼。

她眼神慵懒的扫过众人。

亭子里摆着几个驱寒的火盆,七八个贵女围坐在一起说笑,她们珠翠满头、衣料精致,一派富裕奢靡的贵女姿态。

这才是她李皙宁该享受的日子。

她在这种熟悉的氛围下,听着耳边姑娘们叽叽喳喳的声音,惬意的闭上眼。

直到云漓的声音压低了传来,“奴婢已按公主吩咐,请了大夫去瞧过林侍卫他们,大夫说只伤在皮肉,躺着静养几日就无大碍。”

皙宁稍睁开眼,“那就好,退下吧。”

云漓半蹲在美人榻旁,应了声是。

在云漓退下后,皙宁才发现四周说笑声都小了下去,不由得看向众人,见她们神色忐忑不安的看着自己,皙宁反倒笑了起来,“姑娘们这是怎么了,不玩了?”

挨着皙宁最近的一名贵女道,“见你和婢女在说正事,怕吵着你们了。”

惹得皙宁哈地笑了声,索性支起身子坐起来着,“我还纳闷,今日你们聚的倒是齐全,连帖子都不曾下一个,一窝蜂都涌来我公主府里了,原是因为这事啊。”

遇刺这事可大可小。

但放在皇族公主身上,便是件惊天大事。

皙宁这会儿坦坦荡荡的提及,倒是让贵女们松了口气,纷纷说了起来。

“皙宁你在皇恩寺遇刺的消息昨晚就已传遍京城。我们担心你,自然急着要来看看你,哪里还来得及下帖子。”

“听我家爹爹说,你家驸马还为救你受伤了?当真吗?”

谢元景受伤啊……

一说这事,皙宁就必不可免的想起昨日她那副哭天喊地的狼狈模样,娇艳面庞上的神色微妙了瞬,牵了下嘴角,“是受了些伤……”

“听说伤的很重?”有贵女接着道,“我相公知道我今日要来看你,特地让我带上一支千年人参来,不过——”贵女欲言又止,笑眯眯着上下打量皙宁一眼,“端看咱们皙宁公主能陪着咱们胡闹一上午,想来驸马重伤的传言不可信啊!”

皙宁的笑更微妙了一分,“伤的的确不算严重。”

“我听见后可是担心的一夜都不曾睡好!天子脚下、皇家寺庙,天爷啊,谁胆子这么大竟敢刺杀公主!可有查问出来有无主谋了?”

“刺客都押送去廷尉审讯了,想来很快能查问出来。”说起刺杀一事,皙宁这会儿才想起刺客昨日口中嚷的一句话来,“你们可知道秦家?第二个刺客口口声声说是要替秦家报仇。”

这几人能与皙宁玩到一处,自然也都是些耽于享受的性子,几人你看我,我瞧你,谁也答不上来。

“或许等我们回去家中问问父兄,想来他们应该知道的。”贵女们讪讪笑了下。

皙宁摆了下手,“也不必特地去问,左右进了廷尉府都问出来。”

说话间,又有一位侯府贵女姗姗来迟。

此女名唤褚琳琅,褚家将门,其父、其兄在五年前平乱时牺牲,昶帝为安抚褚家,封褚老夫人为二品诰命,又特封褚家唯一的女儿褚琳琅为清阳郡主,后又为褚琳琅赐婚,去年春日里同昶帝亲弟,如今恒亲王的嫡长子成婚,成了皙宁的堂弟媳。

两个贵女自小熟悉,现又亲上加亲。

褚琳琅她生的珠圆玉润,笑起来福相可爱,嘴角嵌了两个小酒窝。

如今有了身子,行走时手微微扶着浑圆的肚子,行动略显迟钝,众贵女们拿她做妹妹照顾,进了湖心亭后,纷纷起身给她让座。

皙宁含笑着瞧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褚琳琅抢了先,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炯炯有神,百灵鸟似的声儿从樱桃小口中不断蹦出来:“你猜我在公主府门口遇见谁了?是你家驸马!你同他大婚时见过一次,那时只觉得驸马生的不错,今日离得近了细看,竟是生如此俊逸斯文,气韵极好!”

贵女们被她这话逗得笑出声来。

皙宁也笑着昂首:“我的驸马自然是好的!”

褚琳琅去羞她,反被旁边的贵女拽住了袖子笑道,“琳琅你也都成家了,还整日嘴上挂上其他人,就不怕被你肚子里的小宝宝为他爹爹鸣不平?”

“就是啊,小心被你家那位听见,回去吃你飞醋!”

褚琳琅被说的羞红了脸,用帕子捂嘴,忙不迭的摇头:“那我便不说了,你们也不许说出去!”

一派被疼爱的娇气。

这番姿态,又引来贵女们一顿打趣。

皙宁倒是有些好奇。

褚琳琅的相公李斐璟是她的亲堂弟,李斐璟性子温厚纯良,幼时被她欺负了也不会哭,她实在想象不出这样的性子竟然还会和琳琅闹脾气?

“嗳,”皙宁戳了下褚琳琅的胳膊,“李斐璟那般好的脾气,也会同你吃醋呀?”她当真是一脸的好奇,口中仍在说道:“我从前只见过我父——”话快说出口时,不知怎的,忽然想起谢元景曾呵斥她将帝后之事挂在嘴边,止住后,攒着笑脸,央着褚琳琅:“你快同我说说。”

不止皙宁好奇,其他贵女们也睁着眼竖着耳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