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朝着那排最里面的摊位走,越靠近,心里越慌,脚底下跟灌了铅似的。离老周还有两步远,我看清了那座钟:黑胡桃木的壳子,边缘磨得发亮,上面刻着缠枝纹,就是年头太久,纹路里卡满了灰。钟摆是铜的,垂在下面不动,我眯着眼瞅,才发现摆锤上刻着个模糊的玩意儿,像是张人脸,鼻子眼睛都糊在一块儿。钟面蒙着层厚灰,我伸手想擦,老周突然抬头,声音哑得像砂纸磨木头:“别碰。”
我手一缩,赶紧说:“大爷,我是来…… 来问那座钟的。”
老周没起身,继续收拾地上的旧零件,头也不抬:“你是想看见家里人吧?”
我愣了下,没想到他这么直接,赶紧点头:“是我奶奶,她走了三个月了,我就想再见她一面,哪怕就一分钟。”
老周停下手里的活,抬头看我。他眼睛挺亮,就是眼窝陷得深,看着有点吓人。“这钟不是普通物件,” 他指了指那座钟,“只能用三次,每次都得等午夜 12 点,用完一次,你是离你奶奶近了点,但也离‘它’近了点。”
“‘它’是谁?” 我追问,心跟着提起来。
老周却不答了,把零件往布包里塞:“这钟我不卖了,上次卖给个小伙子,害他没了影,我这心里堵得慌,不卖了。”
我急了,往前凑了凑,挡住他收拾东西的手:“大爷,我知道这钟邪性,可我真的没办法了。我奶走的时候没跟我说话,我总觉得她有事儿没跟我说。您要是有啥难处,您跟我说,我能帮的一定帮!”
老周叹了口气,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不是我不帮你,是这钟太害人。再说我也有难处,我孙女昨天开始发烧,烧到 39 度,药店的退烧药全卖光了,我跑了三家都没买到,正愁着要去外地找她爸妈呢。”
这话刚落,我脑子 “嗡” 一下,赶紧摸我背包侧兜,我奶生前总感冒,我怕她半夜发烧,包里一直备着退烧药,后来她走了,我也没舍得扔,就一直带着。我掏出药盒,递到老周手里:“大爷,我这有!这是布洛芬,一次吃一片就行,要是不够,我现在就去药店再买两盒给您!”
老周捏着药盒,手都抖了,他打开看了看,又抬头看我,眼眶红了一圈:“小伙子,你…… 你这人心眼实。” 他蹲下身,把布包往旁边挪了挪,小心地抱起那座钟,递到我怀里,“钟你拿去吧,记住我的话:只能用三次,第三次用完,不管看见啥,都得把它扔去城郊的乱葬岗,别留着。还有,用的时候,周围不能有活物,连猫都不行,听见没?”
我抱着钟,感觉怀里冰凉,像是抱了块冰疙瘩,木头壳子贴着我胳膊,凉得我打了个哆嗦。我赶紧从口袋里掏出五百块,塞到老周手里:“大爷,这是钟钱,您拿着。”
老周却把钱推回来,只抽了一张一百的,剩下的塞回我口袋:“这钟是我去年从拆迁房里捡的,本来就没花钱。收你一百,算个念想,也免得这钟觉得欠了你啥。” 他顿了顿,又补充,“要是往后出了啥怪事,别来找我,我也帮不了你,只能靠你自己。”
我抱着钟往市场外走,老周还在原地收拾摊位,我回头看了一眼,他正望着我,眉头皱得紧紧的。走出市场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路边的路灯亮起来,昏黄的光洒在地上,我抱着钟的胳膊越来越凉,总觉得背后有人跟着,回头看,只有我自己的影子拉得老长,跟在后面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