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野看向不远处的石头。那孩子蹲在地上，用铅笔头在泥地上画着什么，眉头皱得紧紧的，好像在完成一件大事。他心里突然有点酸，像吃了没熟的山里红。
“下午，我们学画火车。”他对小花说。
小花的眼睛一下子亮了，像天上的星星。
下午上课，陈野真的在黑板上画了火车。他没学过画画，画得不好，火车头圆滚滚的像个大土豆，车厢一节节的像排队的冬瓜。但孩子们看得很认真，尤其是石头，眼睛都不眨一下。
“老师，火车真的有轮子吗？”狗蛋问。
“有，八个轮子，跑得很快。”
“比村里的拖拉机还快？”
“快多了，一天能跑一千多里地。”
虎子在下面撇了撇嘴，却没反驳。陈野看见他偷偷在课本上画了个小轮子，画得很圆，比黑板上的还好看。
放学时，石头走过来，把一张纸递给陈野。纸上用铅笔头画着一列火车，火车头前面写着“爹收”两个字，歪歪扭扭，却很用力，纸都被铅笔戳破了。
“老师，你能帮我寄出去吗？”石头的声音很小，带着点哭腔。
陈野接过纸，摸了摸他的头：“能。我明天去镇上，帮你寄。”
石头笑了，露出两颗缺了的门牙，像春天刚开的花。
陈野看着他的背影，突然明白那口破钟为什么要修——不是为了敲给别人听，是为了敲醒这些孩子心里的念想，像敲醒埋在土里的种子，等着春天发芽。
第四章 暴雨
六月的天，说变就变。
早上还晴得好好的，中午突然刮起大风，乌云像黑布一样罩下来，压得山尖都喘不过气。陈野正在讲“雨”字，外面的雷声就响了，轰隆隆的，震得龙王庙的房梁都在抖。
“老师，我怕。”狗蛋缩在桌子底下，声音发颤。
小花也有点害怕，手紧紧攥着衣角。只有虎子，还坐在椅子上，眼神盯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陈野走过去，把狗蛋从桌子底下拉出来：“别怕，雷声是老天爷在打鼓，给咱们伴奏呢。”
话刚说完，一道闪电劈下来，照亮了整个教室。紧接着，大雨倾盆而下，雨点砸在屋顶的瓦片上，噼里啪啦的，像有人在上面放鞭炮。
“不好！”陈野突然站起来，“后山的路要滑！”
孩子们的家都在后山，平时走的是羊肠小道，下雨时特别滑，去年就有个老太太摔下去断了腿。现在雨这么大，孩子们怎么回去？
“你们在这儿等着，我去叫你们的家人来接。”陈野抓起墙角的蓑衣，就往外冲。
“老师！”虎子突然站起来，“我跟你去！我熟路！”
陈野愣了一下，看着虎子。那孩子已经穿上蓑衣，手里拿着根木棍，眼神很坚定，不像平时那样吊儿郎当。
“好。”
两个人冲进雨里，雨水瞬间浇透了他们。山路果然很滑，每走一步都要小心翼翼，木棍戳在泥里，能陷进去半尺深。陈野走在前面，虎子跟在后面，只有雨声和脚步声在山里回荡。
走到半山腰，突然听见上面有人喊：“救命！救命！”
是小花的声音！
陈野心里一紧，赶紧往上跑。虎子也加快了脚步，木棍在前面探路，比陈野还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