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许兰的脸,“唰”地一下,血色褪尽。

02

许兰的脸色由红转白,再由白转青,煞是好看。

她结结巴巴地指着那本杂志:“妈,你……你怎么……”

“我怎么知道的?”我扯了扯嘴角,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将她完全笼罩,“这杂志就摆在沙发上,我眼还没瞎。”

我走到她面前,弯腰捡起杂志,用它轻轻拍了拍许兰的脸颊。

“怎么?想训服我?觉得我给的钱太烫手,非要我给你当牛做马,你才舒坦?”

我的声音不高,却像淬了冰。许兰吓得连连后退,一屁股跌坐在沙发上,眼泪“啪嗒啪嗒”就掉了下来。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觉得……觉得您不关心我……”她哽咽着,开始背诵那套在信里写过的话术,“我妈她……她虽然没钱,但她会为我洗手作羹汤……”

“停。”我打断她,“你妈是为你洗手作羹汤,还是为你弟洗手作羹汤,你心里没数吗?”

我指着她身上那件时髦的连衣裙:“这裙子,是我托人从广州带回来的,八十块,你妈一个月工资。你脚上那双皮鞋,上海货,五十块。你手腕上那块梅花表,一百二。这些,是你妈给你做的哪顿饭能换来的?”

许兰被我问得哑口无言,只能低着头哭。

我看着她,心里没有一丝怜悯,只有一股凉意从脚底板升起。

我秦秀莲这辈子,最信奉的就是钱。

因为在我最难的时候,是钱救了我的命,是我儿子周明泽的命。

明泽他爸走得早,撇下我们孤儿寡母。我在国营纺织厂里一天三班倒,累死累活,一个月也才三十几块钱。明泽小时候身体弱,三天两头发高烧,一次半夜烧到肺炎,送到医院,人家说要先交五十块押金。

五十块!那是我将近两个月的工资!

我跪在地上求医生,求爷爷告奶奶地借钱,可谁又肯借给一个寡妇?人人都怕我还不起。

最后,是车间主任看我可怜,偷偷塞给我三十块,我自己当掉了结婚时唯一的金戒指,才凑够了钱。

从那天起,我就发誓,这辈子再也不为钱求人。

后来改革开放的春风吹来,我辞了铁饭碗,拿出所有积蓄,又借了高利贷,办起了这个服装厂。多少个日夜,我一个人踩着缝纫机,一脚一脚地蹬,蹬出了第一桶金。

我的手上,不是没有老茧,而是厚厚的一层,旧的磨平了,新的又长出来。指关节因为常年用力,变得粗大变形,一到阴雨天就钻心地疼。

这些伤疤,就是我秦秀莲的功勋章。

我用这双手,为明泽撑起了一片天,让他吃好的穿好的,体体面面地上了大学,进了国营单位。

我以为,我给了他我能给的最好的。

我以为,他娶回来的这个读过书、看起来文静秀气的妻子,能懂得我的不易。

没想到,在她眼里,我这双挣钱的手,还不如她那个只会做饭的妈。

真是天大的笑话。

我看着许兰还在抽泣的肩膀,冷漠地开口:“想吃红烧肉是吧?行,我给你做。”

许兰猛地抬起头,眼里闪过一丝惊喜和不敢置信。

我慢慢地补充完后半句:“不过,我做的红烧肉,可不是谁都吃得起的。你,准备好拿什么来换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