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什么时候,给你做过那‘天下一绝’的红烧肉?”
我的质问像一把锤子,狠狠地砸在周明泽心上。
他终于扛不住了,垂下头,小声说:“妈,对不起……我……我是骗许兰的。”
怀里的许兰猛地抬起头,震惊地看着自己的丈夫。
“你骗我?”
周明泽一脸为难,拉着许兰的手,低声解释:“兰兰,你别生气。我就是……就是结婚前,你总说你妈做饭多好吃,担心以后婆媳关系不好处。我就想把我妈说得完美一点,让你对她有个好印象,就随口说我妈做饭特别香,尤其是红烧肉……”
他以为这是一个善意的谎言,是为了家庭和睦。
他却不知道,这个谎言,成了许兰手里那把刺向我的刀。
许兰愣住了,她看看周明泽,又看看我,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她大概也没想到,自己奉为圭臬的“证据”,竟然从头到尾都是一场骗局。
而我,只觉得一阵彻骨的悲凉。
我的儿子,我的亲生儿子。
他知道我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他见过我那双被机器磨得不成样子的手,他甚至在我因为过度劳累晕倒在缝纫机旁时,哭着给我喂过水。
可他为了讨好新婚的妻子,为了构建一个“完美母亲”的假象,轻而易举地抹去了我所有的辛苦和牺牲。
在他眼里,一个会做红烧肉的母亲,或许比一个会开厂挣钱的母亲,更值得称道,更能让他有面子。
我突然觉得很累,是一种从心底里涌上来的疲惫。
我摆了摆手,不想再看他们。
“行了,都别演了。”我转身走向自己的房间,“红烧肉,明天做。许兰,你不是想看吗?明天你就在厨房给我打下手,好好学学,这‘天下一绝’的红烧肉是怎么做出来的。”
说完,我“砰”地一声关上了房门。
隔着门板,我似乎还能听到周明泽在低声劝慰许兰,许兰则在小声地抽泣。
我靠在门上,缓缓滑坐到地上。
我伸出自己的双手,在昏暗的灯光下仔细端详。
那是一双怎样的手啊。
皮肤粗糙,布满了深深浅浅的疤痕,指节粗大得像几截弯曲的树根。
我轻轻地活动了一下手指,一阵熟悉的、针扎般的刺痛从指尖传来,迅速蔓延到整个手掌。
这双手,早就废了。
这个秘密,连周明泽都不知道。
明天,我要怎么用这双手,去完成那道他口中“天下一绝”的红烧肉?
05
第二天,我起得很早。
许兰大概是昨晚被周明泽训了,今天倒是乖觉,也早早地起来,站在厨房门口,一副准备“打下手”的模样。
只是那表情,与其说是期待,不如说是忐忑和一丝不情愿。
我没理她,径直走到厨房。
我们家的厨房是新盖的,贴了白色的瓷砖,宽敞明亮,比很多人家的屋子都大。但这地方,于我而言,却陌生得很。
我从肉铺定来了最好的五花肉,肥瘦相间,层次分明。
我把它放在砧板上,拿起了那把沉重的菜刀。
刀柄冰冷的触感,让我没来由地一阵心悸。
我深吸一口气,学着记忆中母亲的样子,开始切肉。
我的手在抖,抖得厉害。
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