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符火光芒在那双竖瞳睁开的瞬间剧烈摇曳,仿佛感受到了实质性的恐惧。阴影与光明的边缘在沈千机的脸上跳跃着,那张枯槁而阴鸷的面容,与陆青芜幼时被迫在沈家祠堂中看到的古老画像——那位威严而遥远的“先祖”——清晰地重叠、严丝合缝!

只是画像上的威严褪尽,眼前这张脸,在符火映照下,呈现出一种毫无生气的、仿佛蒙着一层油污的青紫色,如同浸在陈年尸油里腌渍过。更为骇人的是他枯瘦的身躯上,那件华丽寿衣的心口位置,并非缝合的衣襟,而是赫然插着七根短小、尖锐、如同匕首般的黑色骨质尖刺!

每一根尖刺都深深没入胸腔,只留尾部一小截暴露在外,泛着金属般的冷硬光泽。更令人头皮发炸的是——每一根尖刺上,都用一种惨绿色的荧光丝线,穿刺着一枚极其小巧,却又五官清晰的婴孩头骨! 那七枚头骨并非白骨,而是带着青黑的死皮,眼洞中跳动着米粒大小的、幽绿色的磷火!它们如同恶毒的饰品,牢牢钉在沈千机的胸口,随着他胸口若有若无的起伏,那些空洞眼眶里的磷火也轻轻摇曳着,如同在贪婪吮吸着什么。

干涸如同皮革摩擦的声音响起,那竖立的、非人的血红色瞳孔,如同两点燃烧的深渊炭火,精准地锁定在陆青芜身上,其间的贪婪、玩味与一丝令人作呕的血脉相认的“温情” 混杂在一起:

“啧啧……多少年了……” 沈千机的嗓音嘶哑低沉,像是喉咙里堵着砂砾,带着跨越了漫长时光的腐朽气息,每一个字都敲击在陆青芜脆弱的神经上,“…竟让老夫…等到你了?青莲剑……竟选了我的血脉…还是…我亲…外…孙女…继承?” 他似乎在“品味”这几个充满讽刺的词汇,语调怪异地上扬,最后落在“外孙女”上,带着一种猫戏老鼠般的恶毒快意。

这突如其来的血脉宣告,如同最恶毒的诅咒,瞬间击穿了陆青芜因为母亲真相而产生的冰冷仇恨!他……他怎么敢?!他怎么配?!陆青芜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极致的羞辱和愤怒,冲垮了她最后一丝理智!

“你——闭——嘴——!” 陆青芜从牙缝里挤出野兽般的嘶吼,眼角几乎裂开,泪水混合着滔天恨意涌出,“你这披着人皮的魔!不配提我娘!不配提‘亲’字!!”

陈瞑的脸色也阴沉到了极点,他紧盯着沈千机胸口的七骨刺和悬挂的婴首,罗盘指针疯狂摇摆,几乎要跳出天池,那些婴首散发出的怨毒气息之纯粹,远超墓穴中任何邪祟!这才是真正以骨血炼养的魂器!

“当年……” 沈千机无视了陆青芜的咆哮,那血红的竖瞳泛起一丝悠远而残忍的回味,语调变得絮叨而冰冷,像是在讲述一件陈年旧事,“…你那愚蠢顽固的娘…哼,沈七娘…不识抬举啊。” 他微微抬起了枯朽的、如同鸟爪般的手掌,干瘪的指尖在虚空中描摹着什么。

“幽冥阁赐下无上长生法……需引千载地阴脉气为基,聚万婴魂之怨为薪…再佐以……至亲血脉通灵之魂为引…方能…点燃不朽命灯……逆夺天地造化!” 他嘶哑的声音猛地拔高,带着一种近乎癫狂的虔诚与狂热,震得空气嗡嗡作响。伴随着他的话语,墓穴中弥漫的紫色邪气似乎都更加活跃地翻涌起来。

他那血红的瞳孔深处,仿佛倒映出不属于此间的景象碎片:

• 幽暗的石殿: 巨大的、雕刻着无数痛苦婴骸图腾的黑色石座之上,一个笼罩在浓郁黑雾中的身影端坐,只有一双燃烧着碧绿色火焰的眼眸显露,俯瞰着下方恭敬跪伏的沈千机。一道冰冷、非人的意念直接灌入沈千机的脑海,蕴含着长生秘法的诱惑和对“祭品”的苛刻要求。

• 第一次尝试: 画面跳转至一个秘密的刑房,一个衣衫褴褛的婴儿被绑在冰冷的寒玉床上。沈千机(更年轻些,但眼神已充满狂热)手持匕首,手指颤抖,额角渗出汗珠。眼中闪过挣扎,但最终被对长生无尽的贪欲吞噬。匕首落下,婴儿微弱的啼哭瞬间变成尖锐的惨叫!怨念黑气腾起,却因为并非至亲之魂,驳杂不纯,只有丝丝缕缕融入他手中一枚粗糙的邪符,发出微弱的光芒后又迅速熄灭。沈千机脸上闪过极度的失望与暴戾,一脚踢开旁边的工具架。

• 目标锁定: 沈府密室。墙上挂满了所有子嗣后裔的画像和生辰八字。管家垂手立在一旁,眼神麻木。沈千机枯瘦的手指最终停在了一幅栩栩如生的年轻女子画像上——沈七娘。画像上的女子,眉宇间有一丝与陆青芜相似的柔和倔强,眼底深处,更隐约流转着一抹微弱的青色光晕(隐藏的青莲血脉特质)。“至亲血脉……通灵之魂……唯有她…天生灵秀,魂质剔透…最为契合……我的命灯……” 沈千机喃喃自语,语气中没有了之前的挣扎,只剩下一种冰雕般的、残酷的理所当然。

• 行刑时刻: 画面再次回到那口熟悉的倒悬槐木棺前!被牢牢制住的沈七娘,美丽的面孔扭曲着,眼神是极致的恐惧与难以置信的痛苦。她死死盯着眼前那枯槁如同厉鬼的“父亲”。沈千机面无表情,眼神平静得可怕。他的手中,捏着一柄淬炼过黑曜石碎末、刻满了抽取灵魄符文的骨质小刀。没有一丝犹豫,没有一句告别,他的动作快如闪电!小刀精准、冰冷地刺向沈七娘颤抖而清澈的眼睛!“啊——!!” 凄厉到骇人的惨叫划破画面!一只流淌着温热血液的、还带着强烈求生欲和怨毒的眼睛,被生生剜出!紧接着是第二只!剧烈的、非人的痛苦瞬间击垮了沈七娘所有的意志和感知,只剩下无尽黑暗的绝望深渊!沈千机平静地看着女儿软倒的身体,用特制的玉盘接住那对仍在微弱颤动的眼珠,动作如同在处理一件珍贵的药材。他将这对还带着灵魂余温的眼珠捧起,感受着其中蕴含的澎湃灵性与被至亲背叛激起的滔天怨念,脸上露出了扭曲的、沉醉的、如同饮下琼浆玉液的满足笑容。“成了…好完美的引子…” 他将眼珠送入旁边一个早已准备好的、装着粘稠紫色药液的琉璃容器中。

• 永世的“温养”: 最后的记忆碎片,定格在古寺那尊流泪佛像的地底深处,阴脉眼的初始核心!一个巨大的、由阴寒晶石雕琢而成的半透明莲花状容器内,浸泡在粘稠如胶、翻滚着黑紫气泡的阴脉浆液里……是一对已经凝固、失去了所有光彩的琉璃般的眼珠!无数细密的黑色丝线,如同植物的根系,从眼珠内部延伸出来,刺入阴脉浆液,抽取着最本源的力量。而一丝微弱到极致、几乎无法察觉的女子灵魂虚影,被强行囚禁在眼眶空洞之中,表情是永恒的、凝固的、无声的尖啸与剧痛!正是这些年来,沈千机用来“温养”阴脉,确保其持续不断为他提供生机元力的……“燃料”!

回忆碎片在沈千机血红的瞳孔中快速闪烁、熄灭。他伸出枯瘦的舌尖,如同回味美食般,舔舐了一下干裂发紫的下唇:“……只可惜……这通灵之魂滋养阴脉,太慢……太慢了!老夫…等不及了!”

他看着因为愤怒和悲伤而近乎窒息的陆青芜,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笑:“你娘蠢…不肯乖乖助我成就大道…那她就用自己的魂魄…替我这父亲…多撑几年炉火…也算尽了最后的孝道…!如今…你来了…真是…天助老夫!你这丫头融合了青莲剑印…灵性魂魄远胜其母…正好…正好替了她!助老夫……彻底点燃这长生命灯!!”

“你……你这禽兽不如的怪物!!我要你偿命!!” 陆青芜只觉得自己所有的理智都被这血淋淋的真相和那非人的残忍彻底焚毁!巨大的悲痛和灭顶的仇恨化作了唯一的力量——她发出一声泣血的尖啸!体内残存的、尚未被沈千机威压彻底压制的青莲剑气被完全引爆!

嗡——!

青莲剑身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炽烈青光!剑尖所指,并非沈千机,而是束缚着那七口悬棺的一根粗大青铜锁链!她的想法极其简单直接——毁掉这倒悬的邪恶阵法!

“裂空——斩!” 饱含着少女所有悲怒与玉石俱焚意志的一道凝练无比的青色剑气,如同劈开夜空的青龙,咆哮着斩向那看起来最为关键的、位于中心悬棺下方的主锁链!

剑气破空,带起凄厉的尖啸!

“哼…不自量力!” 沈千机发出一声冰冷的嗤笑,眼中红芒一闪!他甚至没有抬起手臂。只见他那只枯槁如同鸟爪、皮肤呈现出青紫色尸斑的手掌在身侧轻轻一握!

掌心血光隐现!整个墓穴中弥漫的、粘稠如胶的紫色邪气瞬间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搅动!刹那之间,在他身前凝聚成一面厚实无比、翻腾着无数狰狞痛苦婴儿面庞的血色雾盾!

嘭——!!

青色剑气狠狠撞在血雾之盾上!

想象中的轰然爆裂并未发生!那足以斩断钢铁的锐利剑气,竟像是泥牛入海,瞬间被粘稠邪异的血雾吞噬、分解!剑气中蕴含的陆青芜那庞大炽烈的悲怒意念,反而成为了那血雾中无数婴儿怨魂狂欢的养料!青光急速黯淡、崩溃,最终只在血雾表面留下一个浅浅的涟漪便彻底消散!

陆青芜握剑的手腕剧震,虎口崩裂,鲜血顺着剑柄流淌下来。巨大的反噬力和绝望感让她蹬蹬后退两步,撞在陈瞑支撑的结界光壁上,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再也忍不住喷了出来!

“桀桀…乖乖等着吧…” 沈千机看着陆青芜的狼狈,眼中闪过戏谑与贪婪。他并不着急立刻动手,仿佛在享受猎物最后的挣扎。他枯槁的身体缓缓地在倒悬的棺椁中……坐直了!

咔吧…咔嚓…嘎嘣……

一阵令人牙酸的、仿佛千百根腐朽枯骨同时被强行扭断的恐怖声响,从他的胸腔、脊椎、四肢关节处密集地爆发出来!那是埋藏了百年、早已钙化干枯的骨骼和僵硬的皮肉在被邪力强行撑起、活动的声音!伴随着这刺耳的断裂声,他那件华丽的寿衣寸寸撕裂,露出下面同样青紫色的、干瘪如同风干树皮的枯朽躯体。

然而,就在他坐直的刹那——

“吼——!!!”

一声震耳欲聋、饱含着无尽怨毒与饥饿的非人咆哮,猛然从沈千机背后的虚空中响起!浓得化不开的紫黑色邪气疯狂地从他脊柱处喷薄而出,在他身后的空中急剧汇聚!

一头巨大的、完全由紫黑色浓雾与粘稠怨念构成的恐怖婴首虚影,如同挣脱枷锁般凝聚成型!它占据了小半个墓穴的空间,青紫色的腐烂皮肤上布满了巨大的尸斑和蠕动的血管,眼窝是两口不断旋转流淌出漆黑脓液的巨大黑洞!那张开的巨口内,布满了密密麻麻如同锯齿的獠牙,粘稠的涎水滴落在地,发出“嗤嗤”的腐蚀声!

这婴首虚影的形态——正是古寺地底爆发、慧明和尚拼死压制失败的那尊邪祟魔胎!只不过此刻它展现出的凶威,比在古寺时强盛了十倍不止!它是沈千机这百年血祭炼魂、窃取阴脉力量所铸就的魔躯投影!

“为了长生……为了踏出那终极一步……这点牺牲……算得了什么?!!” 沈千机的声音与那巨大婴首的咆哮重叠在一起,如同地狱的回响,充满了绝对的理直气壮与疯狂!“幽冥阁允诺!一旦炉成……老夫便是……此界……永恒的……神!!”

就在沈千机的意志完全与巨大婴首虚影融合,将恐怖威压如同潮水般倾泻向结界中的两人,并操控那七只漂浮的畸变婴尸准备发出致命攻击之时!陈瞑动了!

他没有试图硬撼那滔天威压,也没有去攻击沈千机本体!在沈千机回忆往事、调动巨大婴首力量的那一刻,陈瞑那双锐利如鹰隼的眼睛,借助自身真阳符火和罗盘的微弱感应,如同最精准的探针,瞬间扫过墓穴每一个角落!

时间!他需要的是那稍纵即逝的、沈千机心神波动的时间!

沈千机关于“至亲通灵之魂”的言语、陆青芜与沈七娘的血脉关联、慧明和尚临死前那诡异控魂状态……所有的线索碎片在陈瞑脑中如同闪电般划过、拼接!慧明血书上的三个字——“阴脉眼”——不再是简单的地脉节点,它指向的最终核心是什么?!

当沈千机巨大的婴首虚影完全成型,发出那震慑心魄的咆哮时,陈瞑的目光,如同穿越了层层迷雾,死死地钉在了墓穴最深、最阴暗的角落,那巨大婴首虚影投射阴影的位置后方!

那里,被倒塌的石柱和岁月积尘堆砌着,似乎只是一个不起眼的、供奉着沈家先祖牌位的祭坛角落。但在沈千机调动邪力的瞬间,陈瞑敏锐地捕捉到那里有一抹极其微弱、几乎被庞大邪气完全淹没的……清冷波动!这波动与他当初在沈府探查陆青芜时感知到的、青莲玉印深处蕴含的某种气息……同出一源!

“是那边!” 陈瞑心中警铃大作,没有丝毫犹豫!在巨大婴首咆哮声刚落下、沈千机注意力完全锁定在陆青芜身上的刹那间!陈瞑猛地低吼一声,全身爆发出最后的、仅存的护体金光!这层金光不是为了防御,而是为了——推!

他以自己为“盾”,用尽全力狠狠撞在因消耗巨大而有些黯淡的五行封邪结界内侧!光罩剧烈波动,借助反作用力,他如同一支离弦的金箭,从结界预留的薄弱点、也是相对远离沈千机和婴首方向猛地飚射出去!

方向正是那阴影角落的祭坛!

他赌对了!沈千机正陶醉于“祖孙相认”的扭曲快感和即将收获无上力量的前奏中,婴首攻击的目标也是陆青芜!陈瞑这突如其来的、非攻击性、且目标直指边缘的举动,超出了沈千机瞬间的判断!

“什么东西?!” 沈千机血瞳微缩,巨大婴首的注意力被牵引了一丝。

陈瞑的速度快到了极致,几乎是眨眼间便扑到了那祭坛角落!他没有时间分辩!灌注全部意念,双手如同挖掘残骸般猛然扒开覆盖的碎石和厚重的灰尘!

一块断裂的石板下,露出了一个隐蔽的凹龛!

凹龛里没有神像,只有一个极其朴素的、甚至可以说是粗陋的——木制灵位牌!牌位非檀非金,只是寻常的柳木,却被摩挲得极为光滑。上面清晰无比地刻着几个娟秀而充满伤痛的字迹:

爱妻柳芸之灵位!

陈瞑的目光瞬间凝固!柳芸!陆青芜母亲的闺名!它怎么会在这里?!而且是以这样隐秘、却又被岁月供奉着的方式?!

然而,更让他心脏几乎停止跳动的是——

在那牌位的正下方,并非香炉,而是整整齐齐地压着一小堆东西!

并非完整的琉璃眼珠!

而是……五块残破的、如同指甲盖大小的——琉璃碎片!它们在沈千机庞大邪力涌动的环境下,依旧艰难地散发出极其微弱、却又无比纯净的淡青色毫光!那光芒虽然黯淡,却如同黑夜中唯一燃烧的萤火,顽强地对抗着周围的污秽黑暗!那质感……与青莲玉印如出一辙!

陈瞑的脑海中,如同被惊雷劈开!慧明血书上那三个血淋淋的字——“阴脉眼”——在此刻突然爆发出无比刺眼的光芒!阴脉是骨架经络,是能量源泉……但那汇聚阴气、束缚并“燃烧”了柳芸残魂作为“核心引子”、驱动整个庞大血阵持续运转、同时也是整个阵法最脆弱也最关键的——激活节点(眼)!真正的“阵眼”核心……从来都不是沈千机的尸身,也不是那七口悬棺!

它是——承载着柳芸残魂最终印记、由青莲玉印同源力量守护的……这块刻着她名字的——灵牌! 而用来承载、转化、沟通她魂魄之力注入阴脉的媒介——正是当年被挖出、后来不知为何碎裂、最终被她自己(或某人)偷偷置于自己灵牌下,以其青莲余烬之力反制邪法的……琉璃眼珠碎片!!

一个完整的逻辑链条瞬间清晰!慧明和尚那诡异的控魂状态、他临死前眼中闪过的巨大痛苦挣扎——也许他当初是亲手执行者,但极有可能,柳芸在被挖眼的瞬间,以最后的青莲灵性(或某种传承秘法)自毁了那颗作为核心邪器的琉璃眼珠!她的残魂带着部分碎片潜逃(或依附于牌位),最终被沈千机镇压在祖坟,成为阵眼燃料!而慧明,很可能也在这个过程中被柳芸残魂的反击或沈千机的邪术控魂,成为了矛盾而悲哀的存在!所以,要彻底破坏这血阵“炉心”的运转方式,不是硬攻,而是……激活这残留的反制之力!

这一切念头在陈瞑脑中闪过,耗时不过半息!他甚至来不及为这惊天的真相所动容!身后,沈千机已经察觉到陈瞑的意图!

“找死!!” 沈千机发出雷霆怒吼!巨大婴首猛地张开黑洞般的巨口,一股裹挟着亿万婴魂尖啸和污秽死气的紫黑色能量洪流,撕裂空气,如同灭世的浊流般狠狠轰向陈瞑的后背!与此同时,那七只畸变婴尸发出尖锐的啼哭,背上的白骨荆棘绷得笔直,如同七道索命的惨白电光,从不同方向刺向陆青芜的要害!沈千机竟要瞬间解决掉这两个变数!

生死关头,陈瞑爆发出毕生的潜能!

他不管不顾身后足以将他瞬间汽化的恐怖攻击,双手十指灌注残余的全部真阳灵力,快如闪电地同时做了一件事!

左手狠狠地将那柳芸的灵牌从凹龛中抓出,朝着陆青芜的方向猛掷而出!同时口中炸雷般狂吼:

“青芜!!拿碎片!用你的血!!灌给它!!破他本源!!”

话音未落,他右手已经抄起凹龛中那五块琉璃碎片!来不及查看分毫,用尽全身力气,如同打水漂般,将其向着陆青芜头顶的上空奋力抛洒出去!

碎片在昏暗中划出五道淡青色的微弱光痕!

这一切,都在巨大婴首喷出的毁灭洪流及身前完成!

“陈瞑——!” 陆青芜听到了陈瞑狂吼中的每一个字,也看到了那向她飞来的五道微光和飞来的灵牌!在七柄白骨荆棘即将穿透她身体的千钧一发之际,她体内的青莲玉印疯狂共振!她几乎是凭着血脉本能和对陈瞑无条件的信任,做出了最本能的反应!

没有用剑去挡!没有闪避那些骨刺!

她猛地将左手紧握的青莲剑交到右手!左手手腕瞬间伸到嘴边,贝齿狠狠咬下!仿佛感觉不到疼痛,温热的、饱含着青莲灵性与无比纯粹悲愤的鲜血瞬间狂涌而出!

她无视了刺向她身体的七柄骨刺(它们在即将触体的刹那,被陆青芜身上疯狂爆发的青莲光芒和陈瞑布下、还未完全溃散的结界光壁双重削弱,虽然刺破了衣袍,划开了肌肤,带起一蓬血花,却暂时未能致命),左手腕高高抬起!滚烫的鲜血如同决堤的溪流,迎着那抛洒到最高点、正在下落的琉璃眼珠碎片淋去!

“娘!!助我——!!”

陆青芜仰天悲啸!那声音穿透了婴尸的哭嚎,穿透了沈千机的怒吼,带着女儿无尽的思念、痛苦与愤怒的决绝!

说也神奇!那五块看似分散飞落的琉璃碎片,在接触到陆青芜抛洒出的血雨的瞬间——

嗡——!!!

所有碎片同时爆发出柔和的清光!仿佛失散万年的星辰终于感应到了银河的呼唤!

它们并非简单地被血水打湿。

一滴一滴饱含青莲力量的鲜血,精准无比地滴落在每一块碎片的断口边缘!那些血液并没有在光滑的琉璃表面滑落,而是如同被赋予了生命的活灵精金液,在碎片表面急速流淌!它们互相吸引、瞬间接驳、延伸、愈合!

在不到半息的时间之内!

就在陆青芜的眼前,在沈千机难以置信、暴怒惊骇的注视下!

那五块碎片,被陆青芜的鲜血如同最神奇的粘合剂与激活剂,凌空拼合、凝聚!

一轮完整的、散发着纯粹清冷光辉、如同初升新月般皎洁、通透、散发着浩瀚而悲悯气息的——琉璃眼珠,赫然悬浮在了墓穴的空中!

那不是二十年前沈千机手中的那颗充满掠夺与魔性的邪眼!

这是吸收了柳芸部分灵性、寄托了她残魂守护意志、被女儿饱含青莲净化与守护之心的热血彻底激活的——青莲之眼!

清冷的、如同月华般的纯净光辉,从这颗琉璃青眼中骤然爆发开来!光芒所至——

“嗷——!!”

巨大的婴首虚影发出前所未有的、夹杂着无尽痛苦和恐惧的凄厉尖嚎!它刚刚喷出的毁灭洪流、它庞大的怨念躯体,在接触到那看似柔和月光的刹那,如同被亿万根烧红的细针刺入!瞬间腾起无数股细密的黑色烟雾!

更可怕的是,组成它虚体的紫黑色怨念,发出了仿佛玻璃被冰水泼过后急速降温碎裂的声音——噼啪!咔嚓!密集的碎裂声瞬间响成一片!那巨大婴首仿佛是一件由邪念拼凑的琉璃雕塑,正在被无形的巨锤轰击,表面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纹!实质性的力量疯狂溢散!

而那七根刺向陆青芜、裹挟着幽冥绿火的白骨荆棘,在靠近青眼范围不到三尺的地方,尖端已经开始如同蜡油般溶解、滴落!幽绿色的火焰“滋啦”一声彻底熄灭,骨刺发出痛苦的呻吟,迅速缩回!

月光清辉洒落,如同开辟出一片静谧而神圣的净土。月光之下,正是那刻着“爱妻柳芸之灵位”的朴素木牌,它在清冷的月华之中,仿佛泛起了一丝极其微弱却无比坚定的回应之音,守护在陆青芜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