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月黑风高。沈家祖坟坐落的鹰嘴崖下,陆青芜握着青莲剑,剑身映出前方阴森的石牌坊。牌坊上“沈氏先茔”四字已被苔藓覆盖,缝隙中渗出暗红液体,在月光下形如凝血。
沉重的喘息声在死寂的山崖下显得格外刺耳。陆青芜紧握着手中的青莲剑,冰冷坚硬的剑柄几乎要被她掌心滚烫的温度烙出印子。鹰嘴崖如同一头蛰伏的巨兽头颅,狰狞地俯瞰着下方狭小的谷地。山风带着一股浓得化不开的腐土混合着某种难以言喻的腥甜气息,呜咽着穿过嶙峋的怪石,如同无数冤魂在耳边低泣。
视线所及,正是那矗立在黑暗中的沈家祖坟入口。
一座青灰色的巨大石牌坊孤零零地杵在那里。不知经历了多少风雨侵蚀,岁月的苔藓早已覆盖了牌坊顶端模糊的题字,只能勉强辨认出凹陷进去的“沈氏先茔”四个大字。然而,牌坊本身并非死物。它更像是一座被邪力污染的石碑——苔藓覆盖的石缝深处,正不断渗出粘稠、胶质般的暗红色液体,如同凝结变质的血浆。此刻,一轮惨淡的毛月亮恰好躲过浓厚的乌云,吝啬地洒下一线微光,正映照在那些渗出的暗红液体上。那液体反射出诡谲的光晕,真的就像有生命般在牌坊上缓缓蠕动、流淌,散发出令人作呕的、铁锈混着败坏的甜腥味,与整座山谷的腐朽气息融为一体。
陆青芜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一种源自骨髓深处的阴冷感渗透全身。
就在她强行压下心悸时,身旁一直死死盯着手中罗盘的陈瞑,脸色骤然剧变!
呜——!
那枚古朴玄奥的罗盘,仿佛被无形的巨手猛地攥紧,发出了刺耳到令人牙酸的尖啸!仿佛濒死生物的哀鸣!
嗡——!
罗盘中央的天池池针,并未在剧烈的颤抖后指示某个方位,而是……开始疯狂地逆时针旋转!速度之快,几乎拉出一道模糊的黑色残影!与此同时,罗盘表面那些繁复的先天八卦、天干地支、二十八宿等刻度符文,如同烧红的烙铁般次第亮起又瞬间黯淡,交替闪烁出刺目的红光,仿佛内部的阵法结构在遭受无法承载的恐怖压力,随时可能崩解!
“阴脉眼…果然是活的!”陈瞑的声音低沉沙哑,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凝重,“这里…这里的地下根本不是什么安息的墓穴!整个沈家祖坟……根本就是一个巨大的、持续运转了百年的……血阵祭坛!它把整片鹰嘴崖的地脉阴气、千百年淤积的亡魂怨念、乃至地底深处的某些不祥之力……全都汇聚于此,进行着某种可怕的‘熔炼’!”
话音刚落,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判断,又像是这座邪恶祭坛对“闯入者”的最后警告——
轰隆隆!!
那座布满苔藓和诡异血泪的石牌坊,毫无征兆地剧烈晃动起来!如同一个积攒了太久力量的腐朽巨人终于支撑不住。伴随着刺耳的岩石断裂摩擦声,巨大的牌坊从中轰然倒塌,沉重的石块砸在地上,激起漫天尘土,发出沉闷如雷的巨响!
尘埃弥漫中,牌坊倒塌后暴露出来的,不再是一如想象中通往坟冢的甬道。出现在两人眼前的,是一条斜向下延伸、没入绝对黑暗深处的石阶!
一股远比山风浓烈百倍、蕴含着极致冰冷、怨毒、以及粘稠湿滑气息的阴风,如同实质的冰冷巨舌,瞬间从阶梯深处舔舐而上!风中混杂着千万种负面情绪的尖啸,让人头晕目眩。
陈瞑眼疾手快,一把拉住呼吸一窒、脸色煞白的陆青芜,指尖掐诀,一道微弱的金光自他眉心闪过,形成短暂的护身灵光,勉强抵御住那扑面而来的怨念冲击。
“看台阶!”陆青芜强忍着灵魂的颤栗,声音带着微不可察的颤抖。
借着陈瞑指尖燃起的一丝微弱真阳符火的光芒,两人看清了那石阶的真容。
每一级台阶,并非光滑的石面。上面密密麻麻刻满了细小、扭曲、诡异无比的符纹!那些符纹并非描绘祥瑞或镇邪,仔细看去……竟像是极度抽象的、婴儿痛哭时张大嘴巴、扭曲脸庞的轮廓!每一个“婴儿”符纹的眼睛位置,都被刻意凿出极小的凹坑,里面似乎封存着某种漆黑如墨的物质,散发着令人头皮发麻的邪气。
当陈瞑小心翼翼地将符火靠近石阶表面时,更惊悚的事情发生了!
那些刻满“啼哭婴纹”的石阶表面,仿佛被热度或者活人的生气激活。从符纹的线条沟壑中,从那些婴儿“眼睛”的凹坑里,缓缓渗出一种浓稠得如同沥青、色泽纯黑、却又微微泛着暗红光晕的粘液!它们缓慢地流淌、蔓延,粘附在台阶上,散发出浓烈的腥臭,如同亿万腐烂血肉被碾磨成的浆汁!这景象,让整条向下的阶梯,变成了通往地狱深渊的巨头表面!
“小心脚下!”陈瞑低喝,神色前所未有的警惕,“这东西邪气深重,沾上一点都是麻烦!”他手中的真阳符火被石阶涌出的粘稠阴气侵蚀,光芒瞬间黯淡大半,随时可能熄灭。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坚冰般的决绝和一丝无法掩饰的惊悸。没有退路,沈千机布下的这最后巢穴,必须闯!
陈瞑深吸一口气,再次掐动更繁复的法诀,指尖金光大盛,凝结成一个半透明的光罩将他护住,并试图将陆青芜也笼罩在内。陆青芜则默默催动青莲玉印,一层微弱的、带着净化和守护气息的青光覆盖全身。两股光芒交相辉映,艰难地抗衡着阶梯深处涌出的阴煞怨毒。两人小心翼翼地、沿着那渗出诡异黑液的“啼哭阶梯”,一步一步,如履薄冰般向下探索。鞋底不可避免地被黑液沾染,每一次抬脚都带起一丝粘连的、令人作呕的黑色丝线。
不知走了多久,也许是百级,也许是千级?在这绝对的黑暗中,时间变得毫无意义。压抑、窒息、无处不在的冰冷邪恶感如同海水般包围着他们。
终于,脚下一空,不再是台阶。他们踏入了一个极其庞大的地下空间。
眼前豁然“开阔”,但这种开阔带来的只有更深的恐惧。陈瞑迅速凝聚全身灵力,指尖的真阳符火如同一个小太阳般猛然爆亮!昏黄的光芒瞬间驱散了周围数十步的黑暗,同时也将眼前地狱般的景象完全照亮!
嘶……陆青芜倒吸一口冷气,握着剑的手剧烈颤抖起来,连牙齿都忍不住微微打颤。
墓穴中央,赫然悬挂着七口巨大的棺木!与沈府后院那诡异槐木悬棺一模一样!黑沉沉的槐木在符火下泛着不祥的油光。每口棺材都被数根手臂粗细的青铜锁链牢牢捆缚着,青铜锁链的另一端并非连接在墓顶,而是诡异地向上斜着,最终消失在墓穴高处无尽的黑暗中,仿佛被某种巨大的力量拉向一个不可见的锚点!
它们不是平凡的。这些沉重的槐木悬棺,竟然如同屠宰场上吊挂的牲畜般,被巨大粗壮的青铜锁链倒吊着!棺盖朝下!
七口倒悬的棺材,呈七星斗状排列,形成一个阴森无比的阵法。而此刻,更让人毛骨悚然的是——那些沉重、腐朽的棺盖缝隙中,正源源不断地向外渗出浓稠如墨的紫色烟雾!烟雾并非自然飘散,而是在棺椁下方,如同受到无形力量的牵引,相互连接、盘旋、汇聚……最终,那浓稠得几乎凝成实质的紫烟,竟在半空中扭曲、膨胀,化形——
吼!呜!嘤……
低沉的咆哮、凄厉的呜咽、尖锐的婴啼……各种非人的声音混杂在一起。
紫烟凝聚成形!七个远比在古寺或沈府所见到的婴尸邪祟更加巨大、更加狰狞可怖的存在出现了!
它们有着模糊的婴儿轮廓,但身躯被强行拉长扭曲,皮肤呈现出一种腐败内脏般的深紫色,布满了青黑色的血管纹路。而最令人胆寒的是——它们的后背脊椎骨不再是内在的支撑,而是狰狞地刺破了皮肉,如同畸形的白色荆棘,带着锐利的尖端高高凸起,如同七柄倒插的骨矛!每一根外露的脊椎骨节缝隙里,都闪烁着极其微弱的、跳动着幽绿色火焰!没有眼球,本该是眼窝的地方,只剩下两团燃烧不息、如同九幽冥河深处打捞上来的、冰冷的、惨绿色火焰!那绿火散发出无穷无尽的怨毒和贪婪,死死“盯”着闯进来的两个生人,尤其是……手握青莲剑的陆青芜!
这七只被扭曲改造过的、背生白骨荆棘的恐怖婴尸,完全脱离了“婴”的范畴,更像是某种被诅咒折磨了千百年的……畸形妖魔!它们漂浮在倒悬棺椁之下,无声地张开了布满细小尖牙的口器,紫色的粘稠涎水滴落在地,发出“嗤嗤”的腐蚀声响。那幽绿色的冥火眼睛,燃烧着纯粹的恶意。
“姐…姐……我们…找眼睛……”
“……姐…姐……眼睛……给我……”
“……眼睛……好痛啊……找眼睛……”
它们的声音不再是孩童的咿呀,而是如同千百个濒死者临死前的残响,在空旷的墓穴中叠加、拖长、扭曲回响,带着一种诡异的音律,直刺灵魂深处!伴随着这令人头皮炸裂的呓语,它们背脊上那七根狰狞的白骨荆棘,如同活物般扭曲、摩擦着四周坚硬冰冷的石壁,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嚓——嚓——”声!石屑纷飞,留下深深的、刻骨的爪痕!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海水淹没了陆青芜。她的血液似乎在刹那间冻结,青莲剑嗡鸣着,是警示,也是共鸣的震颤。她下意识地后退半步,后背几乎贴上冰冷的石壁。这些“着眼睛”的尖啸,似乎戳中了她灵魂深处某个巨大恐惧的记忆角落。
就在这时,她胸前始终带着温度的、甚至因为靠近祖坟核心而愈发灼热的青莲玉印,如同感应到了宿主的剧烈情绪波动和此地至阴至邪的核心之力,猛地爆发出一片前所未有的耀目青光!
嗡!!!
青光纯粹而浩渺,如同黑暗中绽开的一朵巨大的青莲!它并未散发毁灭性的攻击气息,反而带着一种穿透时间的悲怆与记录的使命感!
光芒瞬间穿透翻涌的紫色邪雾,直射向墓穴中央那七口倒悬的槐木棺椁!如同古老的留影石被激活,青玉纹路投射出的光芒在空间的上方清晰地交织,迅速地勾勒出立体的光影画面——
二十年前的沈府!
画面中心,一个身穿紫黑色诡异道袍的身影背对着光影站立。道袍上绣满了扭曲的、如同细小婴骸组成的咒文。他一头枯长的白发凌乱披散,仅凭背影就散发出一种摄人心魄的邪恶与强大气场。他手中托举着一物,在光影中散发出妖异的、如同琉璃般的暗紫色光华。那东西的形状……正是一颗人眼珠!但绝非寻常人眼,那瞳孔深处仿佛有无穷的旋涡在旋转,蕴藏着摄魂夺魄的邪能!
陆青芜全身的血液瞬间冲向头顶,又瞬间冰凉!这背影、这气息……虽然没有看到脸,但她无比笃定——他就是一切的元凶,沈家的邪祖,沈千机!
沈千机身旁,一个身影卑微地跪伏在地。那穿着,那佝偻的姿态……正是沈府的管家!管家双手捧着一本用暗红色皮革制成的名册,名册摊开的那一页上,一个名字被浓重地血圈勾勒出来:
沈七娘!
画面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迅速拉近聚焦在那个名字上,然后又瞬间切换视角!
一个身着朴素但难掩风华的年轻女子,浑身浴血,被两个眼神麻木、身穿沈府家丁服的傀儡死死按着,拖向画面中央——一口巨大的、洞开的槐木悬棺!女子正是陆青芜的母亲!她美丽的脸上布满了血迹、泪水和撕心裂肺的痛苦绝望,她拼命挣扎,眼神望向镜头的方向(也就是光影画面记录者——很可能是青莲玉印力量的持有者,陆青芜的母亲自己?),充满了无尽的不甘、眷恋与……刻骨铭心的恐惧!她的嘴唇剧烈颤抖着,似乎在用尽最后力气嘶吼着什么,但光影无声,只有她痛苦无声的表情撼人心魄!
下一个瞬间!陆青芜母亲的身体被粗暴地投入了那口悬挂着的槐木悬棺深处!棺盖在管家的手势下,轰然闭合!
唰!
光影骤然熄灭,青莲玉印的光芒收回。但那瞬间的场景,已经如同最锋利的刻刀,将二十年前那一幕彻底的绝望与残忍,狠狠地、血肉模糊地刻进了陆青芜和陈瞑的灵魂深处!
墓穴死寂了一瞬,唯有那七只畸变婴尸口中拖长的“找眼睛…” 呓语在空洞地回响。
噗通!陆青芜双膝一软,险些跪倒在地。巨大的冲击让她几乎窒息。她浑身如同坠入冰窖般剧烈地颤抖着,牙齿咯咯作响。
“原…原来……是这样……”她失魂落魄地喃喃自语,声音破碎不堪,充满了深入骨髓的冰冷绝望和明悟后的剧痛,“我娘……七姑娘……沈七娘!不是普通的牺牲品……她……她才是血契启动最核心的……‘钥匙’!她的……她的眼睛!!”
画面中沈千机手持的那颗妖异琉璃眼珠的信息,与她母亲被投入悬棺的景象连接!瞬间打通了所有关窍!青莲剑为何能与她的血共鸣?她为何本能地能抵抗一些邪术?为何那些邪祟总说她“特别”?
那是因为她体内流淌的血液,她天生的特质,甚至她觉醒青莲玉印的潜在资质……都直接继承自她那位被邪祖选中的母亲!沈千机亲手挖下了她母亲的眼睛,用它作为核心邪器,启动了这跨越二十年的恐怖血阵!她的血之所以能克制邪祟,不是因为她是“钥匙”的女儿,而是她的血本身就蕴含着部分“钥匙”留下的、被扭曲的力量碎片与……源自母亲的守护执念!
这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悲剧循环!沈千机利用了她的母亲来完成血阵,而她的存在本身,却又像一柄插入这邪阵运转中的不稳定利刃!
就在陆青芜心神剧震,被绝望与痛苦撕裂的瞬间!
“不好!退!”陈瞑的暴喝如同惊雷在她耳边炸响!他似乎从青莲玉印投射画面的震撼中恢复得更快,或者说,他的警惕从未放松。就在画面熄灭的刹那,他敏锐地捕捉到那七只幽绿目光的畸变婴尸身上,那源自脊椎骨刺的幽冥绿火瞬间大盛!
他毫不犹豫,双臂如幻影般急挥!腰间早已备好的上百枚特制铜钱如同金色的瀑布般激射而出!每一枚铜钱在半空中便自行燃起一丝金红色的真阳之火,并非用于杀敌,而是精准无比地射向他和陆青芜周身各个方位!
铜钱破空,如同金雨坠地,同时发出嗡鸣共鸣!随着陈瞑最后一声如同敕令的低喝:“五行封邪! 起!”
嗡——!
所有铜钱落点瞬间爆发出夺目的金红色光芒!光芒相互连接,纵横交错,眨眼间在两人身外形成了一层笼罩方圆丈许的金红色八卦光网结界!那光网如同实体壁垒,上面流转着真阳符文,散发出炽热刚烈的守护之力,瞬间隔绝了外界那粘稠如实质的阴冷邪氛与侵蚀心智的婴儿哭嚎!空气都为之一清!
但这安全只是暂时的,而且付出了巨大的代价。陈瞑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苍白下去,额角青筋暴起,显然维持如此规模的纯防御结界,消耗极为恐怖。这已经是他在邪气浓郁如实质的环境下,所能做到的极限守护。
就在结界升起的刹那间,异变再起!
咔!咔!咔!咔!咔!咔!咔!
七声沉重无比、如同千年朽木碎裂的巨响,几乎不分先后地从墓穴中央炸开!
那七口被青铜锁链倒吊悬挂着的巨大槐木悬棺的棺盖……竟然在没有任何外力触及的情况下,同时从内部向外……猛地崩开了!
厚重的腐朽棺盖并未完全掉落,只是向上掀开一个巨大的口子!七口倒悬的棺体如同七张向下的、通往更深层地狱的巨口,完全暴露在陈瞑符火光芒的照耀下!
然而,预想中的邪魔扑出或是腐尸蠕动的景象并未出现。
陈瞑强忍灵力消耗带来的眩晕感,猛地将符火催逼到极致!
光芒大盛!
照亮了棺椁内部的情形——
七口倒悬的棺材里,躺着……
不!不能说是“躺着”!
那些身体……是被人以一种极其诡异的方式,“塞”进悬棺内部的。
每一口悬棺的内部空间,都如同一个微缩的、浓缩了极阴之气的“穴”。而躺在其中的,是七个穿着同样款式、但明显极其古老、绣满暗金色纹路的华丽寿衣的躯体!
他们的身形瘦削而干瘪,仿佛脱水的木乃伊。脸颊深陷,皮肤紧贴着骨骼,呈现出一种灰败的、如同风干多年的古纸般的色泽。他们双眼紧闭,面容宁静得近乎诡异,仿佛只是沉睡。唯有那浓重的、几乎凝结成实质的死气与缠绕周身的暗紫色邪气,无声地诉说着这些尸身的恐怖。
最诡异的是他们额头的装饰!七具尸体的额心正中央,都镶嵌着一颗颗鸽卵大小、流光溢彩的琉璃珠子!珠子颜色各异,赤、橙、黄、绿、青、蓝、紫!其中正中间那具尸身额头的琉璃珠最大,色泽也最深邃诡异,赫然是浓烈的暗紫色!与当年沈千机手中那邪眼的光芒如出一辙!
这七颗镶嵌在额头的琉璃眼珠,此刻正如同活物般微微转动,在符火光芒的映照下,流转着深邃而妖异的光彩。每一颗眼珠都仿佛蕴含着一个独立的空间,里面倒映着星河流转、血海翻腾、万魂哭嚎、婴儿初啼……种种诡异绝伦的幻象在其中生生灭灭!
嗡!
当陈瞑的目光与中间那具暗紫琉璃眼珠尸身额头的珠子对上时,一股难以言喻的庞大意志,如同跨越了时空的阻隔,如同沉睡了万载的冰封猛兽骤然苏醒,狠狠地、直接冲击向他的灵魂!强大!古老!充满灭绝人性的冰冷与智慧!
陈瞑如遭重击,闷哼一声,喉头一甜,强行咽下那口涌上来的逆血,额头冷汗瞬间密布。维持结界的灵力输出都剧烈波动了一下!他死死咬住牙关,才维持住光网的稳定。
而陆青芜,她根本不需要靠得太近去看清细节。
当那七口棺盖崩开,露出里面尸身与额心琉璃眼珠的瞬间,当那股横压一切的意志扫过墓穴的刹那……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悸动,一种血脉相连的极端厌恶与召唤感,如同惊涛骇浪般冲击着她!
尤其是那具额镶暗紫琉璃珠的尸身!
那张脸!虽然干瘪枯槁,但那深刻入骨的轮廓,那眉宇间残留的、俯瞰众生、漠视一切的神情……与沈家祠堂中悬挂的古老先祖画像——沈千机!
完!全!重!合!
“沈…千…机!”陆青芜的嘴唇无声地蠕动,吐出这个名字,每一个音节都带着血淋淋的恨意和深入骨髓的冰冷。
“果然……是你这个……老!怪!物!”陈瞑的声音冰冷得仿佛能冻结空气,他死死盯着那具额头暗紫琉璃珠流转诡异的“尸身”,一字一句地低吼道。罗盘在他手中疯狂地震颤,仿佛随时要炸开。
墓穴之中,死一样的寂静再次降临。只有那七只悬浮在棺椁裂口下方、背生白骨荆棘的畸变婴尸,口中拖长的“找眼睛……”呓语依旧在空洞地回荡。
那七口倒悬的棺材口朝下,如同七口择人而噬的魔井。棺中的七具古尸,宛如被供奉在神龛内的邪神标本,额心的琉璃眼珠缓缓转动,散发出难以言喻的恶意。整个“七星炼魂血阵”,在此刻运转到了最核心的阶段。而这阵眼枢纽处倒吊着的沈家先祖七尸,正是沈千机以自身血脉与邪法逆天布局的关键!
一场跨越了百年时光的生死对决,在这阴脉最深处,缓缓拉开了最后的血腥帷幕。空气仿佛凝固成了粘稠的胶质,每一次呼吸都如同在吞咽冰冷的碎玻璃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