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头,深深地埋了下去。
那一刻,我心中有什么东西,碎了。
是期待,是幻想,也是对这个家庭最后一丝的温情。
最后,我和陆言是逃也似的离开的。
那五万块,是我们低声下气,问遍了亲戚朋友,才勉强凑齐的。
签下贷款合同的那天,我握着笔的手一直在抖。
搬进新房,没有喜悦。
只有每个月银行发来的还款提醒,和王淑芬那张笑意盈盈的脸,在我脑海里交替出现。
我躺在冰冷的婚床上,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一夜无眠。
这笔账,我记下了。
我发誓,迟早有一天,我会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02
陆雪的新车,很快成了家族里的焦点。
她在朋友圈、在家族群里,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炫耀着那辆崭新的白色轿车。
照片的背景,无一例外都是婆家那栋老旧的居民楼,像是在刻意提醒着什么。
周末的家庭聚餐,成了一场为她举办的庆功宴。
我和陆言下班后,挤上了晚高峰的公交车。
车厢里人满为患,空气混浊。
我透过满是雾气的车窗,看到一辆白色的轿车从旁边呼啸而过,车牌号很熟悉。
是陆雪。
车里的她,妆容精致,意气风发。
车外的我们,灰头土脸,被挤得像两片快要窒息的沙丁鱼。
我们之间,隔着的不仅仅是一扇车窗,而是王淑芬那颗偏到天边去的心。
餐桌上,更是煎熬。
王淑芬坐在主位,滔滔不绝地夸赞着陆雪的新车。
“我们家小雪就是有眼光,这车开出去多大气!”
“可不是嘛,这孩子也孝顺,知道她妈腿脚不好,以后出门就方便多了。”
她一边说,一边用眼角的余光瞟我,话里话外,都是对我和陆言的敲打。
亲戚们也围着陆雪,像众星捧月。
“小雪这车得不少钱吧?”
“性能怎么样?改天带舅舅也兜一圈?”
我和陆言被晾在一旁,像是两个误入宴会的不速之客。
没有人问我们新房住得怎么样,没有人关心我们每个月三万的房贷是怎么还的。
我的胃又开始隐隐作痛,那是老毛病了,被压力和不规律的饮食折磨出来的。
我默默地按着胃部,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
我看向陆言,他只是埋头吃饭,一言不发,连和我对视的勇气都没有。
饭后,陆雪突然提议,要去KTV唱歌,庆祝她喜提新车。
她笑盈盈地看着我:“嫂子,今天你请客呗?你们刚搬新家,得表示表示。”
王淑芬立刻附和:“对对对,你嫂子现在是大公司的领导,不差这点钱。”
一唱一和,配合得天衣无缝。
我心里的怒火,几乎要将我的理智烧毁。
但我还是忍住了。
我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声音因为胃痛而有些虚弱:“不了,我身体不太舒服,想早点回去休息。”
话音刚落,王淑芬的脸瞬间沉了下来。
客厅里原本热闹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僵硬。
“怎么就你事多?年轻人,哪有那么娇气。”她的声音里满是责备。
我没有再解释。
我和陆言匆匆告辞。
回家的路上,我们一路无言。
公交车摇摇晃晃,我的心也跟着坠入了无底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