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李面色尴尬,搓着手:“八……傅太太,钱管事说来看看您和依萍小姐。”
钱管事皮笑肉不笑地跨进门,眼睛像探照灯一样在小小的房间里扫视了一圈,最后落在傅文佩手中的活计上,语气带着明显的轻蔑:
“哟,文佩夫人,这才几天不见,就沦落到要靠给人缝缝补补过日子了?早知如此,何必当初逞强搬出来呢?司令和九夫人(指雪姨)可是很关心你们的,这不,派我送点生活费过来。”
他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薄薄的信封,故意在手里掂了掂。
这分明不是送钱,是来看笑话,是来施压,是想告诉她们,离了陆家,她们只能活得如此不堪。
依萍气得浑身发抖,刚要开口,却被傅文佩一个眼神制止了。
傅文佩放下手中的针线,缓缓站起身。她没有看那个信封,目光平静地直视着钱管事,嘴角甚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钱管事费心了。麻烦你回去转告九夫人,我们母女过得很好,不劳她挂念。至于生活费……”
她顿了顿,拿起桌上周太太刚送来的、工钱之外额外包的一小包上好龙井茶,语气轻描淡写却带着千斤重:
“我们,就不需要了。这包新茶不错,钱管事若是不急着走,可以尝尝。若是急着回去复命,那就请便吧。”
钱管事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他看着傅文佩从容的气度,看着这屋里虽简朴却井然有序的陈设,再看看她手里那明显价值不菲的茶叶,预想中母女俩潦倒窘迫的画面完全没有出现。
对方不仅没有哭穷,反而用一种隐晦的方式,彰显了她们完全有能力过得很好。
这种软钉子,比直接的争吵更让他难堪。
“哼,既然傅太太不领情,那我就不打扰了!”钱管事脸色难看地收起信封,悻悻地转身就走。
老李赶紧跟了上去,临走前,还偷偷对傅文佩投去一个带着歉意的眼神。
门关上,依萍长长舒了口气,激动地抓住母亲的胳膊:“妈,你刚才太厉害了!你看他那张脸,都快气绿了!”
傅文佩拍了拍女儿的手,眼神却冷了下来:“这才是开始。雪姨不会这么轻易罢休的。我们要更快地站稳脚跟。”
她重新坐回窗前,拿起针线,阳光照在她专注的侧脸上,沉静中透着一股不容侵犯的力量。
“依萍,去把纸笔拿出来。妈改衣服,你,开始写你的第一篇‘文章’。我们要让那些人看看,离开了陆家,我们不仅能活,还能活得比谁都精彩。”
依萍重重地点头,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干劲和勇气。母亲的背影,像一座突然拔地而起的山,为她挡住了所有的风雨和质疑。
钱管事灰溜溜地走了,留下的小小房间里,却仿佛注入了一股更加坚韧的气息。
傅文佩继续着手里的活计,针脚细密均匀,仿佛刚才的插曲不过是苍蝇嗡嗡。但依萍却静不下来,胸口堵着一股气,愤懑,又夹杂着母亲方才应对带来的激荡。
“妈,难道我们就任由他们这样上门来羞辱吗?”依萍忍不住,声音带着颤。
傅文佩没有抬头,语气平静得像在讨论天气:“羞辱?依萍,当你比他们站得高时,他们的刁难,在你眼里就只是蝼蚁的喧哗。重要的是,我们自己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