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送棺材的人说,这是我大师兄常鸿送的。

预祝我,人石合一。

与那块哑石,一同化为齑粉。

我盯着那口棺材。

两年前,他就是用那种温和的、悲悯的眼神看着我,然后亲手把我推进了深渊。

今天,他甚至懒得再伪装。

直接给我送来了终点。

我没让人把棺材抬走。

我让他们,把棺材直接送到老街的中心广场。

我要当着所有人的面,亲手把它劈了,当柴烧。

第二天,广场上人山若海。

文氏集团搭起了高台,生怕别人看不清楚。

全城的玉雕同行都来了。

他们看我的眼神,怜悯,嘲讽,幸灾乐祸。

那些曾经的师兄弟们,簇拥在常鸿身边。

常鸿站在人群最显眼的地方,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惋惜。

我走上高台。

那块“哑石”就摆在正中央。

它不大,却像一颗从地里长出来的心脏,黑沉沉的,散发着一股死气。

工作人员为我准备好了全套最顶级的玉雕工具。

电动的,手动的,德国的,师傅当年传下来的。

每一件,都曾是我身体的一部分。

我没看那些工具。

我在众人的注视下,解开身上那个破旧的行囊。

哗啦一声。

我把里面的东西,全都倒在了地上。

一套锈迹斑斑的工具。

骨锤,骨剪,还有一排长短不一的钢钎。

那是我从乡下铁匠铺淘来的,给牛马正骨用的家伙。

一股铁锈和陈年血腥的气味,弥漫开来。

全场哗然。

“疯了!裴九疯了!”

“他要用那堆破铜烂铁来雕哑石?”

常鸿的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意。

我没理会任何人。

我走到哑石前,蹲下身子。

我没有像别的玉雕师一样,用耳朵去“听”石头的声音。

那里面,只有死寂。

我伸出手,弯起手指关节,像个行将就木的老中医。

一寸,一寸。

我敲击着石头那发闷的表皮。

感受着那股微弱到几乎不存在的反震。

力道从指尖,传入骨骼,再传入我的脑海。

我闭上了眼。

眼前浮现的,不是玉石的纹路,不是水线,不是棉绺。

那是一具巨大、扭曲的人体骨骼。

经络,骨缝,还有那深藏在骨髓里的,最脆弱的节点。

我找到了。

那条贯穿了整块石头的,“石筋”。

就是现在!

我猛地睁开眼,抓起那把最沉重的骨锤。

没有试探,没有犹豫。

我抡起骨锤,用尽全身的力气,砸了下去!

用的,不是玉雕的技法。

是“错骨分筋”!

一种最野蛮,最精准,要把骨头活活敲碎的酷刑!

“铛!”

第一根钢钎,被我砸进了石头的表皮。

刺耳的崩裂声,让所有人都捂住了耳朵。

石屑四溅,打在我的脸上,生疼。

“他彻底疯了!这块石头废了!”

“这是在砸石头,不是在雕刻!”

台下的嘲笑声,变成了惊恐的尖叫。

我充耳不闻。

第二锤!

第三锤!

我像个疯子,沿着我判断出的“石筋”节点,一锤一钎地砸了下去。

每一次落锤,都像是在撕裂一具活物的筋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