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棺材的人说,这是我大师兄常鸿送的。
预祝我,人石合一。
与那块哑石,一同化为齑粉。
我盯着那口棺材。
两年前,他就是用那种温和的、悲悯的眼神看着我,然后亲手把我推进了深渊。
今天,他甚至懒得再伪装。
直接给我送来了终点。
我没让人把棺材抬走。
我让他们,把棺材直接送到老街的中心广场。
我要当着所有人的面,亲手把它劈了,当柴烧。
第二天,广场上人山若海。
文氏集团搭起了高台,生怕别人看不清楚。
全城的玉雕同行都来了。
他们看我的眼神,怜悯,嘲讽,幸灾乐祸。
那些曾经的师兄弟们,簇拥在常鸿身边。
常鸿站在人群最显眼的地方,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惋惜。
我走上高台。
那块“哑石”就摆在正中央。
它不大,却像一颗从地里长出来的心脏,黑沉沉的,散发着一股死气。
工作人员为我准备好了全套最顶级的玉雕工具。
电动的,手动的,德国的,师傅当年传下来的。
每一件,都曾是我身体的一部分。
我没看那些工具。
我在众人的注视下,解开身上那个破旧的行囊。
哗啦一声。
我把里面的东西,全都倒在了地上。
一套锈迹斑斑的工具。
骨锤,骨剪,还有一排长短不一的钢钎。
那是我从乡下铁匠铺淘来的,给牛马正骨用的家伙。
一股铁锈和陈年血腥的气味,弥漫开来。
全场哗然。
“疯了!裴九疯了!”
“他要用那堆破铜烂铁来雕哑石?”
常鸿的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意。
我没理会任何人。
我走到哑石前,蹲下身子。
我没有像别的玉雕师一样,用耳朵去“听”石头的声音。
那里面,只有死寂。
我伸出手,弯起手指关节,像个行将就木的老中医。
一寸,一寸。
我敲击着石头那发闷的表皮。
感受着那股微弱到几乎不存在的反震。
力道从指尖,传入骨骼,再传入我的脑海。
我闭上了眼。
眼前浮现的,不是玉石的纹路,不是水线,不是棉绺。
那是一具巨大、扭曲的人体骨骼。
经络,骨缝,还有那深藏在骨髓里的,最脆弱的节点。
我找到了。
那条贯穿了整块石头的,“石筋”。
就是现在!
我猛地睁开眼,抓起那把最沉重的骨锤。
没有试探,没有犹豫。
我抡起骨锤,用尽全身的力气,砸了下去!
用的,不是玉雕的技法。
是“错骨分筋”!
一种最野蛮,最精准,要把骨头活活敲碎的酷刑!
“铛!”
第一根钢钎,被我砸进了石头的表皮。
刺耳的崩裂声,让所有人都捂住了耳朵。
石屑四溅,打在我的脸上,生疼。
“他彻底疯了!这块石头废了!”
“这是在砸石头,不是在雕刻!”
台下的嘲笑声,变成了惊恐的尖叫。
我充耳不闻。
第二锤!
第三锤!
我像个疯子,沿着我判断出的“石筋”节点,一锤一钎地砸了下去。
每一次落锤,都像是在撕裂一具活物的筋骨。